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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江夜突然出手的那一刻起,旁边的宋世荣直接一整个呆住了。

虽然长期以来都与那帮眼高于顶的守夜人们不对付,但宋世荣也知道,守夜人对于身手有着极为严苛的要求,而天牢由于其存在本身就足够神秘——而神秘往往就是最好的守卫,所以对于狱卒的选择并没有那么的严格,只需稍通武道,同时管得住自己的嘴,便能吃上这碗饭。

在身手上,天牢这边是吃亏的,没人会愿意主动挨打,所以平日里也就是过过嘴瘾,两边你来我往,互相嘲讽一番,说到真正动手,这还是头一次。

况且,宋世荣也有所耳闻,守夜人里来了个狠角色,正是这张若虚。

传闻他出自武道世家——寒虚山张家,被张家人称作是“百年来武道天赋第一人”,加入守夜人只是为了入世历练。听说当今圣上也是相当看重他,让他加入守夜人只是为了给他的履历上镶金,之后很有可能直接提拔他为护卫皇家的亲卫军统领。

知道张若虚在场后,宋世荣就更没有动手的念头了。

只是被人这般嘲讽,自然要还以颜色,这才忍不住嘴炮了两句。

谁料想,江夜这小子,二话不说,直接开干……更没能想到的是,他这随手的一招,竟然看上去真的让对面的张若虚如临大敌?

难不成这小子真是个高手?

从他还是个天牢里干苦活的奴隶到成为行刑人,这才过去多久?

眼看着两人就要动起手来,火药味也越来越浓,宋世荣有点绷不住了。

他想着自己恐怕是闯祸了,如果真让这两人拼个你死我活,不仅仅守夜人那边要找上门来,就算是狱司大人和夏老也要当场拿下自己。

要知道天牢行刑人这种时常莫名暴毙的差事,可是很难找到合适人选的,也就只能从街上的人贩子手里买来像江夜这种为了活下去什么都做得出来的疯子才行。

夏老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其实心里早就把江夜当成了宝。要是他折在了这里,夏老还不当场毙了自己?

越想宋世荣越是冷汗直冒。

他刚想要出言劝阻,却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岸边响起,人群之间也爆发出阵阵惊呼。

“让开,快点让开!”马上之人喝退众人,冲到了岸边,目光在众多乌篷船间游走。

当他看到船上持刀而立的张若虚时,两眼一亮,立刻扬声道:“若虚,有要案发生,休沐结束,速归!”

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一下瓦解。

守夜人一伙听到命令,也纷纷离船上岸,眨眼间便消失在了长街尽头。

直到这时,宋世荣在长出一口气。

江夜倒是无所谓,继续举杯,喝酒。

……

白帝城南城,鸡冠巷迎来了一帮客人。

马蹄踏在泥泞不堪的地面,溅起的泥点落在土灰墙面上,徒添几分斑驳。

即使是“万城之城”的白帝,也有这般不堪的地界存在。

鸡冠巷,以形似鸡冠而得名。

住在这里的,都是因为战乱而流离失所,一路颠沛流离来到皇城白帝避难的难民。平日里,难民们做着最下等的活计,堪堪养活自己,等到夜幕降临,只要有一处足以避风挡雨的屋檐也就知足了,还能再奢求什么呢?

几匹精壮的骏马同时停在了鸡冠巷的一处人家门前。

张若虚和同僚们俯身下马,长靴踏进泥地里,瞬间污了一块儿。

几名守夜人都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

只有张若虚以真元之力,荡开了脚下的那些污泥,保持着靴子的干净。

领头的“黄昏”多看了两眼,心想自己的这个下属还是这般有着洁癖……

守夜人根据入夜时辰划分等级,从低到高分别是:日入、黄昏、人定以及子夜。

平日里,守夜人以小队行动,每个小队的小队长即是一名“黄昏”,其下属全是“日入”。

虽说张若虚声名赫赫,同时因为一场御前比武而受封爵位,不过他加入守夜人的时间尚短,所以依旧只是一名“日入”。

“听说你差点和一名天牢狱卒动起手来?”“黄昏”好奇地询问道。

张若虚依旧面无表情地说道:“没有,只是他突然出手伤人,我挡下了他的攻势罢了。”

“哦?值得让你出手,对方的实力想必不差吧?天牢狱卒里也有这样的人才吗?”“黄昏”试探道。

这下,张若虚反倒有些犹豫了,他皱了皱眉头,思索了片刻,简短地回答道:“我看不透。”

守夜人们推开晃晃悠悠的门扉,发出“吱呀”一声响动,在这夜色之下格外洪亮。

屋子里点着微弱的烛火,一眼望去昏暗一片。

屋子里没有多少可以称得上“家具”的事物,一副破旧的桌椅,一张摇摇欲坠的木床,再加上角落里一些盛着食物的竹篓,这就是这个家庭的全部家当。

先行抵达的守夜人们立于屋子中央,他们正交头接耳,不知道在讨论些什么。

不过就从他们的肢体动作看来,仿佛脚下划着一道明确的分界线,所有人都在避免踏过这条线一步。

“怎么样了?”那名“黄昏”出言询问。

率先到场的一名“日入”捂着嘴,似乎是有些不适。

他让开了一点身子,将身后的那张木床展现在众人眼前,同时将手里提着的烛灯向前伸去,照亮了房屋的一隅。

在看清了眼前的一切后,即使是张若虚也是后背一凉。

木床上盘膝而坐着一个女人,诡异的是,这个女人从上到下被一根钢钎钉在了木床上,鲜血在木床上留下一摊殷红。

女人仰着脸,钢钎自眉心没入,可她却紧闭着双眼,面目安详,隐隐还能从她的嘴角看到一丝笑意。

女人托举着双手,手里捧着的是一个不大的婴儿,婴儿的嘴巴张开到了一个夸张的程度,不大的脸上似乎就只剩下了这张嘴。

目光转移到周围的墙壁上。

只见布满裂痕的土墙上,到处都以鲜血刻满了难以辨认的文字。

这些文字潦草、扭曲,一眼看上去就足够让人不寒而栗。

直到这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视觉上的影响,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仔细一看,这才发现这间屋子里到处都已经被鲜血浸泡,似乎两名死者的所有血液都已经被放了个干净。

这里似乎刚刚结束了一场邪恶的仪式……

有洁癖的张若虚不自觉地皱紧了眉头。

那名“日入”向自己的上司汇报道:“两名死者已死去多时,身上的血液基本被放干净了,只有依靠那根钢钎才能保持现在这个姿势……”

说到这里,他欲言又止。

“怎么了?有什么情况就直说!”

“是!我们发现了一道血迹,从婴儿的嘴里延伸出来,一直延伸到屋后,然后就突然中断了……”

听到这一条汇报,“黄昏”沉默了。

他看着眼前这幅诡异的画面,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