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刻钟之后,一脸怨气的薛深被人带了进来,身上还是丫鬟的打扮,他不情不愿地抬了下手,语气散漫,“草民见过太子殿下。”
陆玥菱清了清嗓子,“殿下,这便是薛深薛神医。”
宋璟瑢还未开口,薛深就叫道:“我说太子妃,我顶着一张丫鬟的脸你不觉得别扭吗?”
确实,薛深顶着一张天真烂漫的姑娘面貌,却说着一口粗粝的话,确实很有违和感。
陆玥菱嘴角有些压不住,连忙唤人给薛深安排住处,又叫人准备了几套干净衣裳送过去。
宋璟瑢倒是看明白了:“听闻民间有一术,名曰易容,想来先前那具‘太子妃’的尸体便是出自此术。”
陆玥菱点头:“殿下聪慧。”
“难怪你们回城,竟无一人察觉,还要你主动命大理寺之人送你回来,以宣此事。”
宋璟瑢说这话时,将“大理寺之人”几个字咬的很重。
陆玥菱听出来了,下意识解释了一句:“臣妾原本是想寻禁军护送,没想到恰巧遇到云少卿回城,他认出了臣妾,所以臣妾便将计就计,毕竟大理寺中认识臣妾的人不在少数。”
“那还真是巧。”宋璟瑢低语了一句。
陆玥菱并未察觉到宋璟瑢情绪不佳,只想让薛深尽快为他把脉诊治。
可等了半天,只等来薛深一句话。
“殿下,娘娘,那薛神医说,他实在困倦,就算此时诊脉怕是也睁不开眼睛,待他歇息好了才能为殿下诊治。”
陆玥菱忽然想起先前在温府时,薛深那没说完的话,他说治不好就是治不好,就算再试三年之后宋璟瑢也会......
会怎样,薛深没有说完,但答案她心知肚明。
可为何是三年之后?
三年之后,那不是宋璟瑢登基为帝的时候吗?
她心中有些忧虑,对宋璟瑢道:“殿下,既然他不愿意来,那臣妾亲自去请他。”
“阿菱。”宋璟瑢扣住她手腕,“既是神医,总有些倨傲的资本,他此刻不愿来,那便等他休息好再诊,何必急于这一时?”
“可是......”
“不用可是,夜深了,我们也该休息了。”
陆玥菱看向窗外,是啊,夜确实是深了,就连外头的树枝上都落满白雪。
方才是她太过着急,竟忘了时辰。
她点点头,忽然反应过来,宋璟瑢说的是“我们”。
“殿下,臣妾该回风华殿了。”
宋璟瑢眸中闪过一抹失落,“阿菱,你一定要如此伤我的心吗?”
陆玥菱眨眼,她怎么,就伤了他的心了?
宋璟瑢轻叹一声,“太子妃死而复生,孤甚是欣喜,有句话道的好,‘小别胜新婚’,若你不留宿瑢华殿,娴妃娘娘恐会生疑。”
陆玥菱又眨了眨眼,宋璟瑢这借口找的,似乎还挺有道理。
她低头勾唇,轻声道:“嗯,殿下言之有理。”
这是陆玥菱第三次住在瑢华殿里,可这次与前两次心境不同。
她半点忐忑也没有,因为她知晓,只要她不愿,宋璟瑢便不会对她做任何事。
奔波了几日都没有时间好好洗一洗,如今回了太子府,自然要在热水里好好泡一泡,去去乏。
宋璟瑢就在屏风另一边,听着屏风后面哗哗的水声,他掌中的书,根本连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他干脆放下,出声问:“阿菱,你与薛深是何时回到的皇城?”
陆玥菱洗发的动作顿了顿,道:“昨日便入了城。”
“昨日?”宋璟瑢语气低迷了几分,“那你,昨夜住在尚书府?”
“嗯,我扮作祖母的故友,在尚书府住了一晚,顺便解开了一个疑问。”
“那你为何一直耽搁到下午才表明身份?”还偶遇了云嘉玉。
后面那句话,宋璟瑢没有说出口,因为他如若说了,醋意未免太过明显。
陆玥菱倒是毫无所觉,“今日我约瑞王妃在梨春园见了一面,将来她或可成为我们手中的棋子。瑞王此次去旬阳,便是冲着我外祖父,他的野心虽未言明,但外祖父已经看出他的不轨之心,殿下放心,以外祖父对大旻的忠心,绝不会投归瑞王麾下,且如今他对瑞王已经有所防备,定不会再叫人钻了空子。”
她说完,便听不到外头宋璟瑢的声音了。
要不是偶尔能听见一两声咳嗽,她都要以为宋璟瑢是出去了。
宋璟瑢不说话,她便专心沐浴。
待她出来时,发现宋璟瑢已经躺在榻上,只是隔着床幔,看不清是不是已经睡着。
她放轻了脚步,拿细葛布随意擦了擦发,见它不再滴水,便换了一条细葛布包上。
央儿打算进来让人把浴桶搬出去,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央儿先出去,轻声道:“殿下已经睡下了,明日再清理便是。”
“是,娘娘。”
央儿也轻轻应了一声,随即便关上门退了出去。
陆玥菱蹑手蹑脚地上了榻,人还未来得及躺下,宋璟瑢就忽然坐了起来。
“殿下,原来您没睡着啊?”
宋璟瑢盯着她看了一会,也不说话,随后下了榻,一言不发地把她拉到榻旁,蹲下身子便要给她穿鞋。
她连忙弯腰,“臣妾自己穿便好。”
可她一弯腰,裹在发上的布就掉了下来,她只能直起身子。
这个空当,宋璟瑢已经帮她穿好了鞋。
然后走过去拍了拍炉火旁的凳子,示意她坐下。
她不知宋璟瑢这到底是何意,可见宋璟瑢铁了心的不开口,她便也坐在原地,假装不明白,“殿下这是何意?”
宋璟瑢张了张口,却还是没说话,直接朝她走过来。
她仰头,看见宋璟瑢俯下身,脸庞离她越来越近。
下一刻,她就被宋璟瑢抱起,直接从榻旁挪到了凳子上。
她心中微微有些愠意,是宋璟瑢要她留宿瑢华殿的,难道还不让她睡榻,要让她在这凳子上干坐一夜不成?
“宋璟......”
她一开口,就愣住了。
因为身后,宋璟瑢解开了她发上的布,正在细细为她擦拭。
目光触及身侧的火炉,她这才明白,宋璟瑢是要帮她擦干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