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心指针颤动了一下静止，超市进入熟悉的熄灯环节。
宋楚拆开第三瓶牛奶倒入塑料狗盆，一边垂眼以一种堪称温情地眸光盯着“啪嗒啪嗒”伸小舌头舔奶的纸尿裤，一边用手指拨着纸尿裤脑门上多出的一撮儿头发。
发量确实有所改善。
他看了眼站旁边装柱子的孙华景：“图纸掏出来。”
孙华景把图纸掏出。
就着手电筒惨白冰冷的光线，两人就纸尿裤幼崽像不像图纸上的黑线一团商榷了半个小时。
休息时间结束，孙华景才看出来。
那四根王八脚蹼可能是纸尿裤幼崽的四肢。
那个不规则形状的圆，就是它的脑袋。
两根线条弯曲的三角，大概率是叼在嘴里的奶嘴。
孙华景感叹：抽象派大师啊。
新的一天到来，玩家们陆续签完到，开始守在自己的岗位上，迎接顾客的到来。
大约是立牌上813的数字给了他们莫大的鼓舞，以为赚够一千童话币的目标近在咫尺，俨然通关在望。
所以即便第六天集齐了古怪老太婆、白领男女、流浪汉、山谷巨人这些顾客，都没能打倒他们的积极性和脸上掩饰不住的喜悦。
直到送走了第一波顾客，寸头男和吊梢眼将路线上的铜币收集起来投入立牌，数字跳跃到900后就彻底静止不动了。
寸头男不信邪，又抓着几枚铜币一枚一枚地往里投。
立牌上的数字像是死了一样纹丝不动。
吊梢眼急忙叫运动服女人，众人也都围了过来。
“怎么回事，立牌上的数字不再变化了！”
“我们明明投钱了！它凭什么不给计数！”
“机器坏了！是不是机器坏了？！！”
嘈杂、慌乱、惊恐，瞬间就席卷裹挟了众人。
他们害怕，他们恐惧，他们发出尖锐的声音去质问薇薇安。
薇薇安笑得停不下来，惨白的面容愈发惊悚，看着眼前要被吓成鹌鹑的众人，她放柔了声音，轻声道：“怎么会呢，立牌上有着安拉大人的力量，是永远不会坏的。”
“山谷巨人是我们最好的朋友，只有他们才会买东西付钱，不是吗？”
运动服女人：“这和立牌数字不跳动有什么关系？”
薇薇安继续道：“好朋友只能帮助你们赚取九百童话币，这是限额，剩下的当然要靠你们的双手去赚取呀。”
她说完，就心情很好地回到收银台当她的人偶雕像，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漆黑的眼珠盯着玩家惊慌失措的恐惧表情，像品味什么极乐的瘾品。
“啊啊啊我不想死掉！”
“转正！对！只要转正成为正式售货员，就不用死了！”
“对勾！我们需要对勾！”
几个大妈面如白纸，惊惶地扑向日用品的货架，为古怪老太婆翻找着要的物品。
运动服女人带着两个弟弟也去了。
就连瘸了腿的干瘦男都从水果货柜上摔了下来，爬也要爬去日用品货架。
与此同时，仿佛是要验证薇薇安说的话一样，接下超市里陆续进入了五六个古怪老太婆，以供玩家们赚取对勾。
货架很快混乱成了一团，尖叫撕打争吵。
运动服女人用刀威胁着从丝巾大妈手里抢走了物品，交给寸头男手中，让他放入古怪老太婆的菜篮中。
为了增加自己名字后面的对号，他们拼了命一样在地上翻找着物品，找到后死死抱在怀里，想要冲过去放入古怪老太婆的菜篮中。
运动服女人和两个弟弟一边在满地的货物中翻找着，一边注意着古怪老太婆的周围，一旦发现谁找到了东西，就武力镇压抢过来。
他们手中有刀有棒球棍，又是练拳的，大妈们和干瘦男根本争不过他们。
哭泣、尖叫、疯狂撕打……在极度混乱的场面中，一旁的“父子俩”，却仿佛与世隔绝，岁月静好。
宋楚揉着眼皮，一边慢悠悠打着哈欠，一边去拿货架上新更新出来的三瓶牛奶。
孙华景如同智障儿童，开着行李箱跟在他屁股后面当尾巴。
宋楚拆了一瓶牛奶投喂纸尿裤，把剩下的两瓶丢给孙华景，让他看着什么时候盆里的奶喝完了再添新的。
宋楚则是走向了被丢在墙根的蛇皮袋，困倦地垂着眼皮，鸦羽般的睫毛扫下，连一丝眸光都透不出，他用力地捏着指骨，捏着手指关节处泛红。
手指上的疼痛勉强让浆糊一般的脑子清醒了片刻，他缓慢地撩起眼皮，半阖半眯着开始动手截蛇皮袋上束口的绳子。
兜里的水晶球隔着薄薄衣物紧贴腰腹，孜孜不倦地散发着滚烫的热量。
墨色字迹紧张得一遍一遍提醒。
「宝贝你身上好热，体温太高了。」
「你的药呢？是不是没药了……」
「别管这群累赘了，快回去，让他们给你药。」
宋楚没去管，他现在的体温就很不正常，水晶球那点热量直接被他无视掉，垂着眸去解手下他当初打的那个死结。
大脑宛如宕机一般，是思考不了半点，他解了一遍又一遍，因为忘了当初打的是什么结而迟迟解不开。
他觉得他现在的脑子和个智障没什么区别。
宋楚沉默地盯着那个耀武扬威的死结，足足盯了一分钟，然后掏出匕首，直接割开。
他现在的状态，怎么说呢。
死不了。
不仅能半死不活地吊着，还能不至于一头攮地上一睡不起。
因为身体自发地保护机制，那半针药液会优先供给即将破裂的体细胞。
但是他的脑子就无药可救了。
字面意思上的无药可救。
毕竟药量有限。
也就是说，武力值不会受到影响，但智商已经掉没了。
在回到非人院之前，要是再遇到狗屁的“益智”游戏。
他想。
只能开局先杀监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