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苏酥仿若一阵疾风,瞬间没了踪影,只留地上扬起的些许尘土。
苏芝芝呆立当场,原本满是惊惶与茫然的面庞上,神色急剧变幻,不过眨眼间,激动与着急便占了上风。
她全然不顾仍围在四周、虎视眈眈的追兵,眼眸中只映着恒岚山庄的方向,急切地朝着守卫领头人喊道:
“快,我要回山庄。烨哥哥怎么样了?我要去看烨哥哥!”
她的声音因焦急而微微发颤,身子也不自觉地前倾,似要冲破这包围圈奔赴而去。
守卫们先是一愣,面面相觑,眼中皆是困惑不解之色,相互对视一眼后,也不多言,只是默默调整站位,依旧呈包围之势,簇拥着苏芝芝往回走。
众人心里都犯起了嘀咕,见过蠢笨之人,可像苏芝芝这般的,还真是头一遭见。
自家亲妹妹都给庄主下毒了,这局势已然剑拔弩张,那老夫人岂会轻易放过她?
山庄里如今暗流涌动,她却还一门心思惦记着庄主,实在是糊涂至极。
走着走着,守卫们只觉浑身不对劲,手上、脊背上,但凡皮肤裸露之处,都像有无数只小虫在叮咬、在爬动,痒意如潮水般一波接着一波袭来。
起初还能强忍着,到后来,实在耐不住这般折磨,纷纷伸手抓挠起来。
一开始还只是轻挠,试图缓解,可那痒意仿若生根,越挠越痒,众人下手越来越重,指甲划过皮肤,一道道红印浮现,有的地方甚至渗出血丝来。
他们却不觉得奇怪,只当是林中蚊虫太过猖獗,一门心思都在这恼人的痒意上。
殊不知痒只是开始,痒到受不了时,恨不得把自己的皮都捉下来解痒。
就算真的能够忍住不抓挠开皮肤,而他们吸吸体内的毒会渐渐染黑吞噬他们的骨头,慢慢变黑变脆。
渐渐地连路都走不了,饭菜也吃不了,轻轻一碰就会骨折,死亡。
苏酥可不会放过把原主捉住做成人彘的那些人。
当然,作为亲爱的姐姐苏芝芝,苏酥要好心一点的。
既然苏芝芝这么爱段玄烨,一个丑一个废天下绝配吧!
苏芝芝会随着血液的流逝,身体里蛊虫就会让吞噬寄体的生机,皮肤呈现褪不掉的黑斑,青筋暴露出来,面黄肌瘦。
此刻的苏芝芝,满心满眼都只有昏迷在床的段玄烨,外界的一切仿若都被她隔绝在了意识之外。
她身姿单薄地跪在床边,双眼死死地盯着段玄烨那毫无血色的面庞,眼角默默流泪。
段玄烨的心口处,层层叠叠的纱布被血水洇出一片刺目的红,那星星点点渗出的血迹,甚是吓人。
老夫人早已哭得肝肠寸断,她花白的头发凌乱地散落在肩头,纵横交错的皱纹里满是悲戚与绝望。
看着平日里意气风发的儿子如今生死未卜地躺在那儿,再瞧见一旁苏芝芝那副痴痴凝望的模样,心中的怒火瞬间如火山喷发。
她扬起手,那瘦骨嶙峋的手掌带着劲风,“啪”“啪”几声脆响,重重地落在苏芝芝的脸上、肩头。
苏芝芝却像是失了痛感的木偶,纹丝不动,依旧直勾勾地流泪望着段玄烨。
任由老夫人的巴掌雨点般落下,脸颊迅速红肿起来,嘴角也沁出一丝血迹,可她的眼神未曾挪动分毫。
“你这个扫把星,都是你,玄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定要你陪葬!”
老夫人边哭嚎边打骂,声音因为过度悲恸而变得沙哑尖锐。
老夫人深知就苏芝芝这点脑子,根本就演不了这么久的戏。
不过是苏酥陷害罢了。
但知道归知道,可看见与苏酥几分相似的脸,老夫人就怨毒了她。
见打骂都无法撼动苏芝芝分毫,她颤抖着手,指向门外,喝令护卫进来,要将苏芝芝拖走。
苏芝芝一听要被带离段玄烨身边,瞬间回神,双手像钳子一般死死扒住床沿,十指因用力过度而泛白,指甲都险些折断在床板上。
她边哭边哀求:“老夫人,求您了,别赶我走,我要守着烨哥哥,想亲眼看他醒来,求您了……”
可老夫人此时满心悲怒,哪肯听她言语,对着护卫怒目而视,示意他们赶紧动手。
几个护卫面露难色,但也不敢违抗老夫人指令,上前掰苏芝芝的手。
苏芝芝拼命挣扎,整个人几乎贴在地上,被护卫们连拖带拽,一路磕磕绊绊,裙摆被扯得褴褛不堪,最终还是被关进了阴暗潮湿的柴房。
柴房里弥漫着腐朽刺鼻的气味,苏芝芝瘫坐在满是灰尘的地上,眼神空洞却又透着执拗,口中喃喃念着段玄烨的名字。
而与此同时,老夫人在正厅里,看着一位又一位大夫摇头叹气,来来往往的脚步声、叹息声交织成绝望的网。
老夫人“扑通”一声,直直地跪在了最德高望重的老大夫面前,双手合十,泪水再度决堤:
“大夫,您们行医多年,医术精湛,定还有法子的,哪怕只有一线生机,您救救玄烨吧,老婆子我给您当牛做马都行啊……”
那老大夫面露不忍,弯腰搀扶起老夫人,长吁短叹道。
“老夫人,不是我等不尽力,段公子这伤太过凶险,伤及要害。
何况体内本身有毒,再加上刺伤的凶器带有新的毒,两种毒混杂在一起,形成了更加凶狠的毒,我等实在是无力回天呐。”
可老夫人哪肯罢休,依旧紧紧拽着老大夫的衣袖,苦苦哀求着,老泪纵横。
在那气氛凝重、满是愁云惨雾的厅堂之中,大夫们围聚在段玄烨的病榻前,一番仔细诊察、低声商讨后,皆是束手无策、摇头叹气。
正当老夫人的一颗心沉入绝望谷底之际,那位较为年轻的大夫,目光闪烁了一下。
他身形悄然凑近老大夫,抬手半掩着嘴,压低声音,一番言语如细流般轻轻传入老大夫耳中。
老大夫原本紧锁的眉头先是微微一动,紧接着神色间有了些许变化,似是诧异,又似是恍然。
老夫人敏锐地捕捉到了这微妙的异样,她那满是泪痕的面庞,急切地望向大夫,渴盼着能听到一丝转机。
大夫中较为年轻的一位,凑近老大夫耳语几句。
老夫人在期许中,在大夫中得来了神医谷谷主的信息。
但老夫人却僵住了,神医谷几十年没有出世了,要不然老夫人也不会求着他们。
见老夫人的顾虑,年轻的大夫却说:“神医谷更替谷主,这几个月已经有风声出来,允许人来求医,但病人要合谷主眼缘。”
老夫人眼中的光彩瞬间重燃,仿若溺水之人猛地抓到了救命稻草,双手合十,对着上苍喃喃念叨着感恩之语,满心认定儿子这下有救了。
她全然顾不上仪态,匆匆转身,将庄内积攒多年、视作珍宝的奇珍异宝一一搜罗出来,什么千年灵芝、翡翠如意、南海夜明珠,诸般珍贵之物堆满了一箱又一箱,只盼着能以这些厚礼,求得神医谷谷主垂怜,救回段玄烨性命。
正忙得热火朝天、满心期许筹划之际,一个下人神色慌张地跑了进来。
“老夫人,那苏芝芝在柴房哭闹不休,拼死也要见段公子一面,怎么劝都劝不住,还、还寻死觅活的,小的们实在没了主意。”
老夫人本就对苏芝芝厌烦至极,一听这话,眉头瞬间拧成一个“川”字,刚要开口呵斥,让护卫好生看管,莫要再添乱。
却见段玄烨那伶俐乖巧的漂亮贴身丫鬟,轻移莲步上前,附在老夫人耳边,轻言细语。
“老夫人,您可别忘了,苏芝芝曾服用过天雪莲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