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青进了浴室洗漱,坐在床边的祝然轻握着那个人形编织物,从中感受到一丝力量,心里害怕略微消散,尽量去无视实质般的偷窥目光。
忽然,她感觉到耳后吹来湿冷而黏腻的气息,轻轻拂过她的后颈与耳垂,带来一阵颤栗。
祝然手心被冷汗濡湿,理智告诫她不要回头,不要回头,但她还是冲动地转过头……
身后是墙面,除此什么都没有。
方才一切似乎是她的错觉,可那股阴寒依然残留在她的耳垂上,她心脏狂跳,闭上眼睛,又睁开。
她看到了一张脸,那张脸应当是神明最完美的作品,挑不出丝毫瑕疵,五官深邃,瞳仁漆黑……这让祝然想起迟青游戏公司设计的建模脸,每个地方都得到精细的调整过,可即便如此,也不及眼前的脸半分。
而且他个子很高,背对着光,高大阴影将她笼罩。
陌生人进了屋子,祝然本该害怕的,或是向外求救。
但她却什么动作都没有,只是怔怔地凝望着眼前的人。
明明是第一次见,祝然却觉得很熟悉,陷入恍惚之中。
面颊触及冰冷,祝然这才回过神来,发现面前的人正伸手轻柔拭去她眼角的泪水。
“还是,喜欢哭。”
男人嗓音低沉且嘶哑。莫名其妙的,祝然听得心里像丢了苦杏仁,泛起阵阵酸胀的苦涩。
她以为又是梦,梦里的庞然大物也是这样的声音,可每当梦醒,她都会感到强烈的失落。
身体比她先反应过来,伸着脸颊在他手心蹭了蹭。
‘吱嘎——’
浴室的门打开,发出的声响惊醒了祝然。
她倏然睁开眼,面前什么都没有。
祝然眼里覆上一层阴霾。
她坐在床边一不留神睡着了。
方才一切都只是梦而已。
她早已习惯了。
习惯了梦醒。
只是——
脸颊还残留着冰冷的触感,她忍不住伸手去碰,或许是泪水凉了,带来的错觉吧。
祝然简单清洗完,就迫不及待躺在床上,脑袋贴着枕头,想要再次进入睡眠。
临近十二点。
不合时宜、吵闹的敲门声再次响了起来,这次比昨晚更急,声响更大,响到整栋楼都能听见。
迟青没睡,坐床头玩手机,闻声眉头皱了皱。
果然方才还有信号的手机,此时信号一格不剩,刷的小视频卡在一半。
祝然有点烦。
她很少有这种心情,小时候经历的坏事太多,长大后任何不好的事,她总能平静去面对。
但此刻,她心情差到了谷底。
门外的存在,打搅了她睡觉做梦。
可是祝然都不知道门外到底是人还是鬼。
她哪怕再生气,也无法直接打开门质问。
因为屋里不仅有她,还有迟青,她不能因一己之私,给迟青带来伤害。
迟青意料到这些,从包里找到睡眠耳塞,递给她。
“小然,戴上就好了。”
祝然见她也戴上,感激接过塞进耳朵里。
砰砰敲门声戛然而止,耳塞隔音效果实在太好。
祝然阖上眼,慢慢睡去。
没了网络,迟青也躺下睡觉。
在她们睡着后,敲门声忽然停止了,紧接着门把手转动起来,只听嚓咔一声,门开了——
一道全身湿透的身影伫立在门口,身上还沾着腥臭的鱼鳞与河草,皮肤泡得浮肿,像是打气吹起来的气球人,随着他的踏入,屋里随之灌入一股阴冷腥臭的气息。
祝然、迟青两人像被灌了安眠药一样,睡得很沉,什么反应都没有。
随着那具浮肿身躯靠近两张床铺,浑浊而充满邪欲的双目在两人脸上扫过,最后落在祝然的脸上,肿胀喉咙吞咽了一下。
‘滴答’
‘滴答’
水滴顺着他的衣服下摆掉落,空气都弥漫着阴冷潮湿的雾气。
就在那雾气逐渐靠近祝然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到一阵恐怖的杀意,如同泰山压顶一般袭来。
没等他反应,一团粘稠黑雾就将他笼罩,直接将其搅碎,顷刻之间,魂飞魄散。
接着,黑影出现在祝然的床尾处,眼底的暴戾杀意还未彻底消散。
“肮脏水鬼也敢觊觎,我的妻子。”
臭水沟里的肮脏水鬼,接连几天的大雨,增强了它的力量,才能让它脱离臭水沟,进入室内。
黑影缓缓靠近床沿,望着熟睡的妻子,心里的焦躁与戾气总算平复下来。
它一沉睡就是几百年,五年时间原本对它而言,也只是闭上眼再睁开眼,短短时间罢了。
可这五年,它第一次尝到度日如年的滋味。
天地法则,迫使它永远只能待在这里,没办法出去寻找它的妻子。
煎熬了整整五年,它再也忍受不了,哪怕被天道粉碎,它也要去找她。
它以神之力重新凝聚实体,将分散各地的邪咒收回,重聚力量,终于离开了歧罗山。
在山外,它感应到妻子的位置。
令它惊喜的是,妻子离它越来越近。
当它再次见到妻子时,才知道它可怜的妻子失去了关于自己的所有记忆。
她不是不想它,只是记忆被那些恶毒人类给清理了。
不过好在,它从妻子身上嗅到了思念的味道。
它的妻子如它一般,哪怕遗忘了它,依然深深思念着它。
歧罗像大型狼犬般凑在妻子床边,贪婪又疯狂地嗅闻着她身上的气味。
它如人类一般无二的脸,双眼淌出冰冷的泪水。
即便在她的梦里,他们时常相遇。
可依然无法填补它空缺的心。
它憎恨人类,憎恨他们带走了它的妻子,也恨天道,神分三六九等,它也是神,凭什么只能被封在这种地方,受天道威压,要不断向人类传播邪咒,以此减少人类数量。
只是因为它神多了一个邪字吗?就该受天道唾弃排斥?
歧罗怨念浓重。
……
好在,它还有妻子。
歧罗想要灭世之心,在看到床上祝然瞬间,平复下来。
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像以往一般,轻轻触碰她柔软的唇瓣。
它半跪在床边,脑袋缓缓凑近,在妻子唇角亲了一下。
虔诚又缱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