灿烂的火光照亮了整片夜色,高涨的火焰撩过每一个怪物的身躯,这些白天极为热情好客的镇民,崇敬“灵”的镇民在夜晚被彻底改变,他们猎食着异类。
这和先前那场潜渊之梦的内核何其相似,白天充当神父的人,晚上却与“大衮”的遗种寻欢作乐。夜晚降临时,狂热变为残酷,从地表深入地下时,所有的一切都将逆转。
门外的旅馆老板破门而入,他的上衣因为先前怪物的反抗而被撕裂大半,底下的钢铁之躯上各种伤痕,一道贯穿伤格外显眼,像是被一根尖利的长矛直接刺穿。
“老板,你这旅馆似乎不太安全啊。房费和餐费能不能减免啊。”亚希伯恩引动着火焰,收回古银酒壶之中。下面的怪物被烧死的不少,剩下的也惧怕于火浪的灼烧,畏缩不前。
“我还没计较你把我旅馆外墙烧烂的事情,你倒是先计较上了。”旅馆老板锱铢必较,他挽起袖子,折断了自己的左手手腕,断口处露出明亮的金属光泽,似乎是一个喷射的装置?
下一秒,亚希伯恩就知道这东西到底是什么了,白炽金黄的烈焰从中冲出,亚希伯恩哪还不能明白这是什么东西,教会招牌的神圣之火,比起纯青炉之火,这股火焰对“大衮”有关的怪物们更有杀伤。
亚希伯恩看着旅馆老板举着火焰喷射器朝着怪物穷追毒打,一时间觉得过于魔幻了些。这比那些死去的教堂更让人惊讶,那是人类的灵魂被灌入机械当中,还是机械生出灵智?
“博论者”会不会喜欢这样的创造?就像点金术和虚设进化树这样的创造,似乎就很讨喜?
“你是谁?”亚希伯恩问道,这种机械状态的生灵,他上一次见到似乎还是大君?但那似乎更像是用机械修补他的血肉,而非这般完全的机械之躯。
“我想想,总之离不开秘学会,教会之类。”
“秘首怎么就教出你这个鬼样子?”旅店老板没有丝毫隐瞒,直接应了下来。“时间不早了,如果还有明天,那我们便好好谈谈吧。”
神圣火焰发疯一般地点燃了整间旅馆,呛人的浓烟从房间四周蔓延,他转身用右手按在亚希伯恩胸膛上。
亚希伯恩看见那手掌外表的皮肉裂开,一道刻印的烙印展露而出,“平衡.均衡”近乎权柄的能力灌注在旅馆老板掌心刺出的铁签,插入亚希伯恩的心脏位置。
传承于枢机的刻印和诠释竟然被一个藏匿在“大衮”梦境的机偶掌握,难道隐藏于其中的还是一位枢机的灵魂?
没有疼痛,甚至说没有任何感官上的感觉,亚希伯恩生不出一丝反抗的心意。
心脏一空,他视为能力核心的因素炉崩塌,“因素.溯源”的一切在失去依仗后,失去对刻印的修饰,诠释名存实亡,再无效力可言。
他在倒下之前,用手触摸了对方胸口的贯穿伤口,当指尖抚摸到“命运”的留痕时,他脸上竟露出一抹笑意。
原来,他被泠所伤,那股难言的感觉,就像他遇见奥威亚的那些鱼头人一样,最早是在奥威亚大饭店的时候猎杀那个被感染的服务生,只不过那时他可没有注意到。
他心中生出一丝安慰,命定的一击,那便是永远在命运的眼目下,再也无法逃离。不过这是后手,还是提前的布置?
亚希伯恩倒在地上,想看看自己的心脏到底长什么样子,只不过那将权柄,神异具象化的均衡之手中攥紧的,却是一块怀表。“时序”的碎片,遗落在失落之地的倒时计。
滴答滴答,具象化的权柄的碎片被机偶从肉体凡躯中生生地拔出,却仍然发出机括的声响。弹开怀表的盖子,三根指针同时指向零点的方向,镇子上的钟楼,大钟被敲响,十二声巨响回荡在堆满焦尸的街道。
烟浓,火势将旅馆的小楼包裹着,阁楼已经是一片火海,机偶裹在外头的那层人皮早就被烫烂,下面斑驳的机械构件像是机械学会好几代之前的产物杂合在一起。
烧毁的面容上,一双眼睛蓝光闪闪,改造的龙息灯。在这样一双眼睛注视下,他如何能生出反抗的意识?
烈焰的余晖中,机偶拧动怀表的指针,表盘上的时间倒退二十四个小时,在十二点的位置稳稳停下。咔擦一声,三指针停下转动,机偶身上的零件腐朽,结构散落。
机偶话:“请与我一起看看明天的朝阳吧。”
倒退的,必然失去。没想到这样的代价仍然逃不过啊。亚希伯恩意外地看着机偶失去形态,或许前进的,必然得到也会是那一份无穷尽的不幸,就如同所有贪求之人一般?
机偶的手化作一阵浮动的尘埃,伴随他松开了手,怀表在空中坠落,象征“启始”的“时序”碎片,重新融入亚希伯恩的身躯。
但火焰已经将整座楼点燃,火光直映照天,神圣的灾难净化着城镇,重启着城镇,当一切归于虚无之后,新的一天即将到来。
自此,梦境破碎,“梦行之梯”上人迈出了第一步。
依然是在山坡上醒来,身着灯塔战斗组的服装。亚希伯恩下意识向心脏的位置伸出手,没有空洞,心脏怦怦地跳着,很健康。
他的刻印也很稳定,随手转化的因素极为服帖地围绕着他。昨晚的事情仿佛发生在昨晚所做的一场梦境中,现在梦醒了,他正常了。
理应如此才对。
亚希伯恩整理行囊,忽然几枚硬币从他的衣兜中掉落,令银币,不是利弗尔银币。银币上有着“骑士王”称号的皇帝默默地注视着他,但经人手多了,人头模糊,这到底是谁,谁有说不是以讹传讹呢?
但现在,亚希伯恩需要直面的是,他保留着所有记忆,回到了前一天。他在“时序”和“梦境”交涉中成了无辜者。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在那个机偶操控下,他摆脱了所谓的“繁冗之触”,但却实实在在地被另一个神明残余把控在掌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