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没想到我还挺适合当教宗的。”教宗年轻的脸庞上竟露出羞赧之色,他反问道,登上装着机械人的马车中,泠盯着他,确保他没有做什么小动作。
年轻教宗贴近巨大的寒冰,上面笼罩一层细密的灰雾,笼罩着整块坚冰。教宗扭头朝着泠无辜地眨眨眼睛,“泠小姐,这罩着一层雾气,我可看不清里头的东西。或许需要一些些小处理才行。”
“教宗陛下,请便吧。”
教宗表现得既和蔼又温良,手拂过坚冰上的灰雾,来自失落之地的雾气丝丝缕缕被撕扯开,就像是一块布料被展开,拨开,撕开。
“平衡.均衡”足以称之为权柄的刻印,将无形之物化作有形,有形之物沦为虚无。坚冰中露出一个伤痕累累的机体,机械的躯体静止着,但核心中却有着闪耀着光彩。
这是以往从未见过的,就像是纯水中飘荡的杂质,唯有在平稳的状态下才能沉积,经过大浪淘沙,留下金粒。泠的面色冷了下来,她太清楚这东西是什么了,就像无形之灰雾被具体化,这抹光彩背后的实体藏在那副机体里正是一颗经过有形处理的灵魂,又或是概念和理想中权柄。
教宗好手笔啊。这样的东西毫无进步之处,最多算是在破坏规则的歪路上寻找了一点小聪明,为自己建立了一个愚不可及的国度。
教宗无比严肃地离开了,这个无数教徒眼中的“灵”最直接的代言人从慈祥变成严厉。
后面的教令骑士团带上驱赶机械怪人的马车跟随在教宗车辇后面。
泠目送着教宗带着东西离开,心中不知在想什么,直到几个满头大汗的教士找到她,邀请她前往议事厅。也是难为这些教士了,在大冬天着急出了满头汗。
泠摇头,这议事厅怕是鸿门宴,她进去便是八百刀斧手一拥而上,虽然大概率奈何不了她。可她到底是抢了原本落在教廷手上的一整份“涡旋之刻”所代表的权柄。
已经落在口袋中的玩意却被别人另插一脚,不仅东西没了,作案工具还被半死不活地丢到家门口。关键是这一肚子气还得憋在肚子,毕竟是坏规矩的人再出来喊冤岂不是荒唐?
倘若是青染在此可是要上纲上线,非要闹得双方人心中都窝火的地步,在一旁偷笑不止。
“这苦差事还是得让青染来办。”泠摇头,心中难以抉择,非到迫不得已的时候,她才不想和圣典教会起矛盾,所以在奥威亚大教堂中和约瑟.图铎过招也只是浅浅出手。
而这机械人本是要让秘学会的人好好研究,但“平衡”的刻印却向来是枢机院的传承,几个枢机大主教以及教宗都拥有,有时也交予边境主教。想要从中研究出机械人核心的奥秘所在,岂不是要绑架几个枢机主教来了?
这时候青染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这东西留在手上也不是,不如继续冻起来,送回来,恶心恶心教廷的主教们也不错。
当然这可不是泠的想法,干这种吃力不讨好,还要和教廷打交道的事情不如让她去神明遗迹杀掉苏醒的神明残余简单。
泠退散完几个教士,慢慢踱步到圣城城中。这里距离枢机院很远,却能看到圣约翰大教堂的穹顶。
“圣城卷饼,好吃不贵,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几声中气十足的吆喝传来,但明显不是西域口音,甚至其中的西语习惯都是错误,却意外地让人完全能理解其中含义。
“这位小姐,要不要来一个正宗圣城风味的卷饼。不好吃不要钱。”在吆喝的老板精准地定位到了泠,热情地发出邀请。
泠本是想进看看圣城风貌的,现在反而被一个叫唤着圣城风味卷饼的夏域人给牵制在了原地,心中不由得觉得一阵好笑。就算她地理风俗再不了解,她也知道圣城风味再怎么融合变化,也不是夏域味道,但出于好奇,她决定还是前往一试,她到城区不就是来消遣的吗?于其和那个疑似是某个老鬼意识的年轻教宗,还有一群老鬼组成的枢机院掰扯,她还不如来个卷饼先把肚子填饱。
“老板,你这卷饼怎么卖。”泠径直走向小摊,说着大秦官话。这样的小摊在圣城城区中数不胜数,各地人都有,仗着教会人人平等的理念,起码在枢机院底下做生意,没一个自视甚高的西域人敢给这些外乡人甩颜色。
“一利弗尔一个素的,两利弗尔一个荤的。一个卷饼顶半天饱,小姐还是来半个吧。”老板堆笑道,也说起了大秦官话,而后更是越说越利索了,一双眼睛在琉璃镜下格外精明。
“给朋友带上两个,全算荤的吧。”泠从随身口袋中拿出利弗尔的银币,小小的两枚放进夏域老板摊位的小布袋中。叮当两声,里面钱还不少。
“得嘞。小姐您稍等,不好吃不要钱。”
“不好吃不要钱?老板真有人的过来投诉吗?”泠好奇地问道,随后她就看见老板举起了切肉的餐刀,上面还挂着新鲜的肉丝。
看着这把餐刀,泠好像突然懂为什么没有投诉了,同时她产生了些不好的联想,比如帝国德郡的链锯杀人狂,还有什么人肉三明治之类的谣传。
“有人敢投诉,我就得请治安官来说道说道了。这条街的治安官可是白吃了我好几年卷饼的。”老头义正言辞地说道。说话的时候,他已经顺手把两个卷饼用一种长叶包好,再用纸裹着送到泠面前了。
泠接过,下意识要将多余的那一个递给身边,却碰了空,哦,原来亚希伯恩已经不在了。她恍然意识到,孤独大抵是习惯后再失去吧。想到这里,稍微放松的心情,也再凝重了起来,原本钝化的感官再度恢复至原本敏锐的状态。
泠瞧了一眼卷饼老板,老头精神很好,只是无形之中的一种相似的感觉暴露而出,有人在牵搭“命运”的丝线。
她不甚在意,拿上东西,道上一声谢,意志攥紧一条命线,头也不回的扎入人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