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染稍微解释了一番,便将自己和福德最后的对话讲与几人听。
“这便是他看到的东西,而我之所以说与你有关,便是因为你们初见的时候,他在你身上见到了‘东’的车辙,也就是‘时序’的痕迹。”青染指了指亚希伯恩,示意他将手伸出来,指着他手腕经过掩饰的烙印说道。
“他接引了伊甸,就只为了一个幻象?”连泠都有些无法理解福德的想法,这个保守到固执的老神父古怪得很。
阴崇生不了解其中含义,当即和余易白坐在一块发呆。而余易白显然没想到那日坐在亭中的仙人竟与自己同桌,心中不免激动,他下意识拿起杯子喝了口水掩饰尴尬。
亚希伯恩不知该说什么,这件事情本就是他人的选择,就算不是遇到他,哪天遇到哪个约翰彼得,张三李四恰似他的情况,难道也要怪罪到他们头上?
青染看出他的情绪的低落,便主动开口道。
“那册《世界的分区》你应当看完了吧。其实还有半册副册,上面记的东西才是重点,只不过黑山怕是没胆给你看的。这‘云兮’的水行是邪道,那‘灵’的水为何又被冠以圣水名号?”
青染从衣袍间拿出两个瓷瓶,放在桌上,一个瓷瓶竟然将硬木的桌面生生压裂了,而另一瓶却摇摇晃晃站不住,仿佛随时会上升到空中。
“沉底之水,对生气尚有几分恩情,对于死物便是无底的压迫,是为‘云兮’的重水。升空之水,将生死全都隔绝,是为‘灵’的活水。每一种都是从神明遗迹中带出的,只不过一个在高天之上,一个在无限沉底中。”
“世人多将神明遗迹看作分散之物,杂散在大千世界。但西海岸靠着镜界,伊甸极东便是烈车,烈车盘绕扶桑,你觉得那些记录在古籍里头的东西是一面之词还是,还是看到了真实的世界,只是根据自己的猜测从而书写的真实一角?”
青染颇为轻松地讲出自己的判断,整个饭桌的气氛都冷了下来。阴崇生咳嗽了一声,“道首真知灼见,只不过我等才疏学浅,见识浅薄,还需要道首点拨一二。”
此等秘辛,阴崇生和泠知晓大半,但耐不住对象是亚希伯恩。要是这话撩一半在这里,可是怪膈应人的。
亚希伯恩双手环抱身前,刻印虽然不同,但是表现出来的东西却多有相似,刻印“精炼”与“火.纯青炉”便是如此。按青染的话来讲,这神明之间权柄也是重叠,乃至领地在某种视角下都是连成一片。只不过在现实进入其中的入口散布世界。
“倘若神明争斗不断,那便是和人相比也是大同小异。”亚希伯恩感叹一句,引得除了余易白之外的人都是侧目。
“圣典最后一卷的默示写道,终结日会有两位使者,一位拿着火剑,一位拿着火弓,共同吹号,昭示红龙的到来,福德神父为何只见到一位使者?另外海底的巨兽上岸吃人,象征‘大衮’的大鱼却死在了水中。要说这些还是存在在圣典的主要内容,可这‘东’的烈车到底从哪里来的?”
亚希伯恩稍迟疑了一下,还是说出了自己看法,“感觉上似乎这就是验证作品真伪的标注,或者说更像是时间轴的点位。”
“看不出来啊,见识长了不少。总归是有了点自己的判断。”
“所以与我有关的,这神明遗迹又相互相通,恐怕我除了西海岸,这烈车,伊甸,镜界都有一份活计吧。”
青染似乎很惊讶他的觉悟,“你这思想觉悟可比某人高上不少。原先我的意思只是遣你去西海岸,但现在福德横插一脚,虽然接引伊甸因为他的死已经暂缓,但迟早会找上门。你觉得现在会找上谁?”
泠脸色一僵,她对着青染瞪了一眼,谁让青染总是那么可恨呢?
“谁说不是好事呢?万一在西海岸遇险的时候,伊甸降临说不定还能给大君点惊喜呢?不能总让别人送礼是吧。”
青染摆摆手,“原本还想多劝你两句,亏我还拉上了阴崇生。时间不早了,今天就到这里吧。听说你在搞装甲的事情,让‘木德’授你一道长生咒吧,不然总有人说我小气,总是坑秘学会会员。”青染又朝泠笑意盈盈地瞧了一眼,黑袍一挥,身影闪逝,只听见楼上有房间房门开合的声音。
泠冷哼一声,“出风头的把戏学了不少,正经事一件不干。”她总有些咬牙切齿。
阴崇生捏着自己的长须,“泠小姐,道首可从来没在别人面前露出这样的神情呢。”随即他对亚希伯恩说道:“既然道首开口,我自然不敢推辞。”
“秘首到底做了什么,秘学会上下对她净言听计从。”亚希伯恩颇有些疑问,读的书越多,这三个月在奥威亚见的多了,他看到在执事和特调司这种等级无比严谨,上下级关系极度死板的地方,似乎也不是所有东西都是言听计从,而是迫于指令。
阴崇生双手蒙起绿光,抓起腰间枝条,上面生叶,长花,长出一枚鹅黄色的果子,阴崇生拧下果子,递给亚希伯恩,“吃吧,黄果里面的长生清气比朱果更适合人。”此刻阴崇生“木.长生”,“木.大衍”齐齐作用下,整个宅子都生出一种新鲜植物的清香。
亚希伯恩捏住小果子,放进口中,不及咀嚼,便淌进喉咙。一种怪异的感觉直冲大脑,他的眼睛白炽色显现,耳边只能听到阴崇生的几句话。
“至于为什么秘学会是这样,我们长生观一向认为为人在世,论迹不论心。是故恶人向善未尝不可,善人行恶不可取。”
“好了,你心里能懂便好。”阴崇生手中的绿色消散,取而代之的一层淡金色的光晕,象征“功德.仙途”。他虚空打出一道符咒,他的手抚过亚希伯恩的头顶,繁复的古文一下子就融入到亚希伯恩的头顶。一时间,亚希伯恩的脸都白皙了许多,原本在地下居住而无法避免产生的一些瑕疵全都不见。
“余小子,本来你父皇也能受这一道长生符,但无奈他与这‘仙途’功德无缘,只能用了道首的法子。你可莫要怪我那日脾气臭。”
余易白摇头,他人微言轻,能有答复已是极好。他仔细看着这一道长生观最高符咒,看得有些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