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身影向前瞬间弹起,持刀直指浑身被盔甲遮挡得严严实实的约瑟。青染和阴崇生一个照面,便从旁离去,留下泠已是绰绰有余。
“道首,我们真要与这圣典教会撕破脸?”阴崇生颇有些担忧地说道。
青染丝毫不见慌乱,即使奥威亚大教堂中各种禁制张开到极点,也无碍她在此悠然信步。“怎么,怕了?他们的手再长也够不到云翼山长生观吧。”
阴崇生沉吟片刻,“圣典教会权势再盛,却是奈何不了大秦。只是道首行走天下,‘裁判官’小姐又是千丝万缕的关系,恐怕以后在他们的辖地中受限良多。”
守卫此处的戒律修士早收到了消息,见入侵者靠近,全副武装地将两人团团围住。只是他们还没靠近,就见阴崇生撒出一把豆子,手中长枝生出繁花,豆种点化,“木.大衍”青色光晕推动着豆子向着从未抵达的高度进化,直到撒豆成兵的程度。
几个戒律修士被密密麻麻的豆芽小兵困住,一时间没法靠近两人。
“你的心思周全。”青染笑道,“奥威亚教会的错处,也确实和这座城市逃不了干系,迟钝又冒进,固执又狂热。‘报厄’不愿动手,便主动找由头去查别的事情了。”
“冒天下之大不韪,举头三尺有神明。”阴崇生连连向上行礼,“天道空缺,逆道行事。‘报厄’避讳也是应该。”
“只怕他看自己的家业要陷落大半,心疼得不行吧。”青染此时话中带笑,和先前吐恶言的愤怒完全不同,即便是阴崇生也摸不清她真正的打算是什么。道首的心思只有握着命线的“裁判官”小姐才能明白。
至于曾握“因果”权柄的地母“后稷”,其术法或许也能贯穿古今,但作为今人的阴崇生是如何也不能参透了。想到这里,阴崇生心中无端烦恼,尽管“木德”养生,生活当洒脱,可人生的懊恼难解,有些东西就是没法和解的。
阴崇生一弹长枝,上面的花朵凋零,诞生出了一枚红果,他摘下果子,奥威亚大教堂中“安魂”,“督律”相关的禁制全然无用,那枚果子裂化为一股股青绿清气散在空气中。
拍擦几声,砖石碎裂的声音此起彼伏,“木.长生”凝缩的几缕气体,各寻出路,附生在植物上。柔弱的枝茎穿刺石墙,将上面精致的壁雕,壁画撕碎。枝蔓膨胀胀大,像是有意识一般卷向神职人员,粗壮的藤蔓格外坚韧。被缠上的人无人能挣脱开。
奇怪的是,藤蔓将神职人员控制住,却未进一步下手,经过畸变而流淌在脉络中的毒素还没有释放,那些强壮得骇人的藤蔓也并没有将人勒得窒息。
“不愧是功德一脉,为人留一线,修的善心。”青染像是赞美一般说道,就见藤蔓穿梭间,一个浑身被火柱笼罩的男人无所畏惧地走来。
“道首,这回是真帮不了。”阴崇生话语中无限疲惫,却强打精神,来者庇护可是修行着西域火法,另辅以别的刻印,实力强劲。而修行木行本就和节气息息相关,这冬日他精神头本就不佳,另有这禁制限制,放出些许长生气便让他困意十足。
“尊敬的秘首,福德神父就在前面的祷告室。”庇护自知挡不住青染,便自觉走到阴崇生面前,收起火柱,“上次前来造访的时候,没见到阴先生。听说阴先生是夏域一等一的医生,能否为我瞧瞧?”
阴崇生将身旁冒出的粗大枝蔓分化出桌椅的雏形,拉过庇护的手便是把脉。“先生也曾来访大秦吧。记得和你来的还有个糊涂蛋,让我们笑了许久。”
“确有其事,只不过那个糊涂蛋连主的面也不得见,倒霉得很。”
两人谈笑风生,仿佛结识多年的老友。青染从腰间取出一枚染血甲片,捕风袋敞开,整个教堂被铁栓封住的窗口顺势打开,那风似乎是远远来自北境战场。
铁部骑兵在玄甲的斩刀下碎裂,在大秦千军万马下被碾碎,逃窜者在帝国的枪林弹雨中倒下。只剩下浸满血液的甲片,在北境无穷无尽的烈风中风干,血痕发黑,谁也没法辨认这是来自玄甲还是铁部铁骑。
刺骨的风在窄道中嘶鸣,发出嘶嘶咧咧的吼声,极干的粗粝感仿佛裹着大漠的沙,打磨着现实的一切,试图削去不平。
血光在甲片上凝聚,青染手持着碎甲,那仿佛是统御三军的令符,指挥着丧命于北境的一切兵士。周围的一切晃了眼,眨眼间,青染手中的甲片成了一册糙纸,墨字歪扭。北境家书,无数荒骨埋孤漠,一册家书欲送不达,涩索的秋风自捕风袋中逸出,秋元的余韵仿佛就是昨日。
秋兮涩兮,魂归来兮!受召的亡魂彷徨无依,却齐齐跟随在青染身后,若隐若现的影子们簇拥着,推向祷告室的大门。
“你气血有失,又是操劳过度,肝肾不济。没什么大问题,多多进补些就行。”阴崇生搭脉,抬眼看了庇护一眼,“受了重伤,还没养好就不要老是冲在前头替人出头,对你有什么用呢?一把年纪了,我看你还没有亚希伯恩看得透彻。”
“可为可不为,教会就是什么都要抓在手上,人力有尽时。”
不远处的祷告室前,大门终于打开。枯瘦的老人跪在地面,虔诚祈祷,圣光缭绕。“主啊,求你降下荣光,除去那仇敌‘大衮’的悖逆,求你祝福奥威亚的教会,垂怜奥威亚的民,那是属你的民,必将归服于你,直到永远。”、
“阿门。”
青染拔出刀,上面的血气汹涌。这一刻,仿佛青染才是那为祸世间的魔鬼,而福德才是神明的代言。
“秘学会的首领,你到了。可惜我已经看不见,否则,我很希望能看看你们那标志性的面具。”福德神父笑呵呵地说道。“来吧,行你当行的,杀死我这个罪人。”
庇护朝祷告室张望一眼,“这件事情,教会做的欠妥当。但权威不能舍弃。”
阴崇生嗤了一声,将手收回衣袍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