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不再纠结,《新世纪》的力量笼罩着奥威亚,对于大君来说,每一次附身都是耗费“梦境.潜渊”,附身必不可能持久。至于在食物里面下毒,这种伎俩在黑商人面前根本不奏效。
而忽然她感到身体一松,被压制的力量竟然活泛了起来,但仅仅是持续一瞬间,便又沉寂了下来。青染离开奥威亚了?泠停住脚步,眼下关键时期,主事者反倒先跑路了?只是走了一个主事者,并不影响《新世纪》的运行。
她拐进客厅,无聊地横躺在沙发上,顺手从某个角落掏出一本包装不甚精美的小说。这不是黑商人的藏书,而是大街上滥印的小说简本,读来轻松不费脑。她伸手从前方小几中央的果盘中挑捡了一个顺眼的果子啃上。
烂大街的故事情节看得泠一阵发困,她三两口把果子啃干净,把核扔掉。心烦地把小册子丢开。
她用手臂横挡住脸,大君,大君。她嘴里反复着咀嚼着这个代号,她怎么就轻易地放过对方了?仅仅是因为对方附身在一个稍微熟识一点的厨子身上?她不应该犯这种基本的错误,起码也得把对方先控制住才对,怎么能任由对方待在厨房呢?
“泠姑娘,你瞧见青染师傅了吗?”颜焕的声音打断了泠的思索。他个子不高,挡着泠身前,却刚好挡住下午窗户射进来的最后一点光。
泠挪开手,见到了颜焕,他手中盘着俩核桃,提着个乌竹鸟笼,里面一只锦毛蓝彩的鹦鹉,养得羽毛油亮。鹦鹉雄赳赳地站在鸟笼当中,冲着泠就是喊道:“贵人,您吉祥!”
泠歪着头,心道这怪鸟好生奇怪,这以往都是出现在杂耍艺人手中的鸟,竟被人供着养起来。颜焕穿着一身玄色大褂,身材五短,但这一身装束,就连大秦京城纨绔都要叫上一声地道。
颜焕掏了把肉条塞进笼子中。鹦鹉叼起一块,吞进肚中,又叫道:“贵人,您吉祥!”只不过这一次用的是夏域语言。
泠回想着先前异动,“大抵是不在奥威亚了。”泠干脆闭目养神,“青染可是大忙人,奥威亚这点小事绊不住她。”
不知为何,她一想到青染心中就多有不快,话中阴阳怪气了一番。谁知颜焕一下就炸毛了,他把鸟笼往小几上一放,稍显用力地动作惊动笼中鸟儿,它扑腾着翅膀,闹出不小动静。
泠不耐地睁眼瞪了一眼,那鹦鹉登时噤声,随即竟然大叫道:“师傅,师傅,没了你,我可怎么活啊!”
这一打岔,让准备倒地撒泼打滚的颜焕没来由地红了眼圈,而泠也被这动静闹得正坐了起来。这鹦鹉学舌的习惯来说,看来主人平日里面这类话也没少说,不然怎得会让学舌学去了呢?
“青染走了也好,宅子里面混进了脏东西,能少她一个大祸害也不赖。”泠转念一想,万托安身上的大君穿梭附体的人物数不胜数,想要刻意盯梢,难度高,收益小。现在大君控相当于变相被关押在这小厨房当,没有惹出大麻烦。
“如果泠姑娘指的是厨房里面的飘荡着的亡魂,那大可不必担忧。这种强度的亡魂给些时日自然就散掉了。”颜焕话语中搀着哭腔,但磕磕绊绊地还是把话讲清楚了。
对方的小孩子脾气让泠一瞬间也不知所措了起来,只是这个关头,她从哪里给他把青染找回来?对方说的亡魂是什么意思?泠下意识地偏向亡魂就是某种灵体,但这座宅子里面的灵体只有书翁,他又怎么会在厨房当中飘荡着?
“你从‘灶爷’的位阶上到底能看到什么?”泠正色道,双手搭在颜焕的肩头。“灶爷”是近几百年来由“火德”中分裂而出的位阶,其中奥秘泠也不知道,她毕竟不是超人,能知晓所有位阶的底牌。
黑商人从外面探进脑袋,“颜焕,终于找到你了。秘首有事先回夏域一趟,临走时让你留下来帮我。”虽然是说让颜焕来帮黑商人的忙,但黑商人某种意义上是更加称职的保姆。如此着急寻找对方,也是怕没有了青染的压制,这位小祖宗要开始作妖了。
颜焕满脸不情愿地抖掉泠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显然青染这种甩手掌柜行为也不是第一次了,颜焕虽然不太乐意听从黑商人调遣,但师命难违,每次也不过是嘴硬,动起手来比谁都勤快。
“青染师傅回夏域到底为了什么呀。”颜焕把鸟笼子扔在一边,走到黑商人面前,仰着头看他。
泠向着黑商人比了一个手势,黑商人面色肉眼可见地凝重,亚希伯恩带来的惊喜被泠此刻表达的现状冲散。
“能救吗?”黑商人没头没脑地问道,活得久了,其实对很多东西反而更加在意。这个侍候自己这么多年的厨子在黑商人心中份量不小,无论从人情关系还是大君的严重程度上,都是要救的。
泠摇头,脸色有些难看。“难说,《新世纪》压制我的‘梦境’,大君也不好受。但非必要,最好不要和大君多说废话,他有着类似‘安魂.催眠’的能力,连我都在不知觉间着了道。况且这件事情,我不是行家,或许你和颜焕更加在行。附身这种事情涉及到大脑这种不可探索的领域,要谨慎再谨慎。”
“喂,你们到底在说什么!”颜焕一插腰,不满地扫视着两人,明明黑商人是后来者,怎么感觉对方已经把发生的事情全都搞清楚了,只剩下自己一个人还被蒙在鼓里。
“你们要是连发生什么都不与我说,那我帮个啥劲头啊。”颜焕激动起来,口音莫名带上了大碴子味,惹人发笑。黑商人捂头,眼神示意泠,你这没和他讲清楚?
泠无奈耸肩,大致讲解了刚才的情况。原本只是看懂泠手势,仅仅只是得知大君附身万托安的黑商人此时脸色大变。他这宅子无懈可击的防御竟然给大君在不知不觉间钻了空子。
这种耻辱感,怕是只有昨晚教会的那些修士才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