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篡夺?这可不是一个好词。”亚希伯恩想到了什么,星空中那片褶皱如果就是“博论者”的某种具象的体现,那么其中的知识是什么,难道是那些流溢在外的黏液吗?还是说,“博论者”就像是一个知识的血袋?
“大部分的刻印走向精深的程度,都不自觉地选择接纳神明的权柄,只不过区别只在乎程度。”黑商人露出他的手,褪去伪装后,上面繁复的烙印似乎真有几分传说中神明的神韵。
一道黑色气流从黑商人的手中浮现,他只是弹指,便有一道黑色雾气包裹上废纸篓中的一沓纸,嗤嗤几声,瞬间化作飞灰。
“所以‘因素’所需要接纳的权柄就是类似古代炼金术所向往的点石成金之术?”亚希伯恩定定地注视着那堆灰黑的残渣,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掌心,一枚烙印凸显在一块留痕的伤疤。
“‘因素’无论从刻印还是那种光点物质本身而言,对于神明来说都太低端了,祂们根本不需要这种从低处往高处的观测途径。所以我从来不认为‘因素’的桂冠来源于神明。”
亚希伯恩微微颔首,这是那些典籍上不曾提及的,方法固然重要,定位方向却具有先决性的优势。亚希伯恩隐隐记得,青染提过一嘴,黑商人试图挑战“因素”为核心建立位阶。但“因素”的桂冠早已被摘走,黑商人只能改换位阶。
“你提到这,我突然记起在前帝国时代末期活跃,现在已经破灭的一个邪门学派。”黑商人面露思索之色,“里面都是些沉迷于探索真实因素的学者,他们自认为自己得到了‘博论者’的神谕,坚信最纯净的因素可以诞生出贤者之石,那个时候点石成金绝不是梦想。”
“依靠这样的方法,那个学派的目的恐怕不是黄金吧。就像生产因素模块的净金和净水从来都是亏本买卖。”
“炼成黄金当然只是幌子,在那个刻印者多如沙的年代,他们借用‘精炼’的强行炼成诠释物。”黑商人说得直白,却又含蓄地点出了什么。阿里作为黑商人的心腹,那一晚狩猎的结果和中间的风波自然事无巨细地禀告给黑商人。
“你倒不用这么明显点出来。”亚希伯恩苦笑了一声,他的心思一动,“因素学者都认为因素决定因素,但纯净的因素或许真的是现实的钥匙,说是篡夺神明的权柄也未尝不可。”
他伸出手,掌心摊开,榨出“因素.源”中最后的一点纯净因素,凝聚在掌心中。亚希伯恩大多数存货都在对抗垂丝的时候被权戒操控着挥霍一空。
亚希伯恩和黑商人都拥有“因素.观测”,眼前因素的变化都逃不过他们的感知。此时,黑商人根本不在乎他摆在桌上的几件诠释物散发的那些光芒,他的眼中只有亚希伯恩掌心的一毫微光。那是昏暗混沌的因素视野中的一抹现实亮色,过往一切学派的追求都在此刻坍塌,“东”的权柄碎片将技艺推向天生的高地。
“做个小实验,配合一下。”亚希伯恩将右手覆上黑商人桌面的一支钢笔,仅仅一毫标准量的因素被分化更细微的部分,精细的仪轨中,钢笔的笔帽位置闪耀着煊赫的光芒。
黑商人屏住气,不敢打扰亚希伯恩,但像亚希伯恩这么大胆的,在手上直接勾勒仪轨,黑商人印象中一只手都能数出来。
黑商人仿佛看到了白钢皮的钢笔神迹般的逆转,却感到心中警兆大作,他下意识释放出“衰枯”环绕身边,随后听见嘭的一声,黑暗中的火光一闪而逝,同化,归于寂静。混乱的因素风波被提前布置好的“衰枯”消磨。
亚希伯恩一阵气短,手心中钻心地疼痛,低头看去,钢笔连同笔尖被炸成好几片,墨囊中的墨水溅得到处都是,淌了亚希伯恩满手。
黑商人脸上露出庆幸和遗憾的神色。五味杂陈的心情,让他的脸黑了不少,或许还有几分墨水溅到脸上的原因。他一时间无话可说,瞪了亚希伯恩一眼,幸亏他穿着深色的衣裳,几滴墨水掉到黑衬衣上也不至于让他抓狂到当场更衣的地步。
亚希伯恩讪讪一笑,“出了点小问题,下次我再调整一下,说不定能当场炼成出诠释物,突破‘精炼’对于诠释物制作的主导地位。”他掏出一块手帕,把手上钢笔的残骸和崩裂的碎片捡干净包好,又摊着手擦拭了一番。
“你回去好好休息吧,以后做试验的时候注意把精神养好了。”黑商人抬头看着亚希伯恩亢奋但充斥着萎靡神色的脸,摇了摇头。“图纸的事情,我和书翁商量就好,记得把你那套装甲拿来做参考。做出成果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
亚希伯恩把手背在身后,有些蹒跚地走出阁楼,朝水房的方向而去,看上去是要清洁一番。直到走出房间,亚希伯恩才把紧握的拳头松开,若有所思地看着掌心位置一块极细微的金色。
黑商人坐在椅子上,目光一扫,亚希伯恩用来包裹钢笔的手帕正在他右手不远处。他思索一番后,扒开手帕,里面被炸碎的钢笔零件规规矩矩地摆着。他张开“因素.观测”,意识沉入因素世界中,平平无奇,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是我想多了吗?”黑商人自言自语道,伸手拿起半截钢笔,忽然他将笔放在窗前的阳光,仔细端详着,一丝丝金色在阳光的照射下无所遁形。黑商人反复在阳光下摆弄几下,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他攥着钢笔,一时间心神飘散,好一阵才回过神,“又在和我演戏了,这么大的因素变化,手上一点伤都没有?”黑商人不知道亚希伯恩为什么要刻意隐瞒,或者说假装失败。但一种久违的情感突然涌上黑商人的心中,他破例地剪开一只雪茄,站到阁楼的露台前,点火,狠狠地吸上一口后,又随意的丢弃在了地上。
浓烈的味道在口腔回荡,黑商人喷吐着气。而名贵的雪茄只是抽上几口就被扔在地上,却被皮鞋碾成碎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