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是。”黑商人不知何时在右手边堆放了厚厚的文件,“如果不是事务繁忙,我或许真能抽出时间来提点你一番。”
两人不约而同地陷入沉默,书翁见形势时机成熟,主动请缨道:“前帝国时代失传的技艺我大多有印象,不妨让我再来指导。很多技艺有共同点,触类旁通。”
黑商人听到他的话,眉头一拧,故作难办的样子,他迟疑地说道:“书翁,我认可你的能力。只不过你要知道所有刻印技艺都是非常难得,尤其是失传的‘因素’技艺。”
书翁听到这话浑身都激灵了,亚希伯恩看他的状态就知道,黑商人的这阳谋算是成了。对书翁来说,前面就算是形神俱灭,他也要试试。这种对未知知识的渴望,根本是不计代价的。否则,书翁也不会在拿到《新世纪》之后迟迟不交给青染,最后被重伤。
“我发誓绝不会将今天的内容泄露出去,以‘博论者’的权威起誓,如有违背,遭知识背叛,驱逐。”他再次向‘博论者’和虚无的知识概念起誓。
在常人看来几乎没有约束的誓言,在立下的那一刻,亚希伯恩的意识不自觉地沉入因素世界,“因素.观测”开启,一道毫光顺着一根银色的触须链接在书翁身上,如此相似的触须扎在书翁身上,足足有数十之数。
书翁到底向“博论者”发过多少誓言啊,灵体都快被捅成筛了。
亚希伯恩忍不住抬头想去看这些丝线触须从哪里伸出,阁楼的天花板不知何时变成了浩瀚的星空,亚希伯恩从未见过这般情景,在昼夜明确的失落之地不可能见到,空气条件更加糟糕的奥威亚更是不可能。
千星璀璨,那些和日月同辉的星辰向下挥洒着耀光,他们绕着基点旋转,拉出荧光的轨道,而每一根触须从渺远的天空投影而下,亚希伯恩的意识在往极远处穿越。
一团褶皱,来自星空的褶皱从缝隙挤出裂缝,从中一点点挤出黏液,撕扯般地垂挂下来,寻找青睐者。亚希伯恩心中竟然生出一种无比渴望的情绪,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接纳这般无与伦比的恩赐,胸口悬着的权戒却难得活跃起来,调动着亚希伯恩平日存储在“因素.源”中的纯净因素,一张捕网,收束网口,直接将垂丝切断。
亚希伯恩挥手,大量释放出去的因素扭转着垂丝,两者湮灭,所有异像纷纷破碎。
亚希伯恩后知后觉地闭上眼,即使青染提醒叮嘱那么多遍,真到了紧急关头,他还是没长记性。只不过这一回的窥视,他不仅看得真真切切,还坦然拒绝了对方的垂青。
“黑山伯爵,这誓言也立下了,抓紧把东西拿出来给我研究研究吧。”书翁急不可耐地朝着黑商人摊手,黑商人微微一笑,从抽屉中拿出两个石质的盒子,上面铭刻着复杂的花纹。
“书翁,这是我的诚意,希望你的诚意也不要让我和王室失望。”黑商人指的自然是那套装甲的图纸。
“这是自然,你能把这么珍贵的知识交给我,我定当全力而行。明天,不,今晚就开工。”书翁把脑袋紧靠着两个石盒边上,恨不得把用这具灵体的身躯从中穿过,但石盒表面的封锁技艺显然阻止了他。
“那晚上,我会让专人带你前往专业工坊的,只不过地点特殊,一路上你需要一直待在书中世界中。不过想必以你的脾性,泄密是不可能了。”
“那是自然。”书翁晃着灵体,虚幻的身体,竟然携带着两个石盒,闪入了书中世界当中。黑商人眼皮一跳,这书翁果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无生.灵媒”转化的灵体,能接触实体,受实体限制的灵体倒是稀罕得很。
招呼完书翁,黑商人对亚希伯恩说道:“最近在奥威亚过的如何,想来,我们已经很久没有时间独处了。”
亚希伯恩只觉得操控着因素,斩断垂丝耗费精力巨大。许久没有歇息的缘故,他找了张椅子,一屁股坐下。阁楼不大的空间被黑商人略微一设计,井井有条,又显得宽敞大气。
“是很久没有好好聊聊了,这段时间真是发生了一连串的事情。”亚希伯恩靠在椅背上,两手相扣背在脑后,眼中却满是星星点点的光芒,怕是因素使得有些魔怔了。
“不过你这种教训儿子的语气是怎么回事,我和你可不是父子。”亚希伯恩的语气轻松了几分,他和黑商人有几分投缘,这种朋友之间的语气让黑商人心中为之颤了颤。
“无所谓,整个王国,乃至整个西域想当我儿子的人不知多少,你若对此不屑,那就不屑吧。”
“刚才我和书翁说了两句闲话,他说‘博论者’是知识的具象,不死不灭。不存在陨落一说。但秘学会却说所有神明都已经死了,这又是为何?”
黑商人没想到亚希伯恩会想到这一步,他沉思片刻,直到不远处的小炉子中的液体在火炭的热气中滚滚沸腾,噗通的声音打断了黑商人的思路,他索性起来,灭了炉子,提着热茶,为自己和亚希伯恩都倒上了。
细碎的茶叶在杯中上上下下,最后在杯底的各个地方,形成黑色的细渣,沉在淡黄色的茶水中。
“刻印者和大部分刻印的源头,这几位神明都要接受时间侵蚀,熬过去的,活。熬不过去的死,疯癫度日。欸,秋元节刚过,就谈这么严肃的话题,实在不妙。”黑商人对着茶杯连吹了好久的气,一口气将还显得滚烫的茶水一饮而尽,哈出一阵热气。
窗外秋风股股,还有没摘下的彩旗在挥舞,但零零落落的样子和喜庆热闹的秋元节扯不上关系。亚希伯恩顺着黑商人的目光看去,孤单的彩旗就这么和那片神奇的褶皱的对应了起来,只不过秋风萧索,星空浩瀚。
“祂们确实是死了,但却依然存在着。”黑商人又倒上一杯茶,仿佛自己口渴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