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你和张亭北到底是怎么认识的?”维多利亚把酒账结了,回头对着李济澜说道。
李济澜再次恢复了冷淡的模样,“只可意会不可言说。”
维多利亚点头,心说八成是他的难堪事,不想与自己讲。李济澜当然不会和她说,自己是为了给长姐打抱不平,找了李家的几个孩子,堵了张亭北,结果被对方暴打一顿,成为对方忠诚的小弟和挚友。
回家的路上,泠牵着喝得烂醉的亚希伯恩,后者此时就像一条迷路的小狗,老实得不行。泠好奇地过来,挼了他的头一下,手感不错。
“其实,我去骑士酒馆是接取秘学会的任务,你在梦境里面的时候,我杀了不少‘大衮’的猎犬,还把‘博论者’中的不死者学者和情报贩子赶出了奥威亚。”泠没有邀功的意思。
亚希伯恩一副迟钝的样子,“那些任务,一定很有趣。只是书翁这个不死者,怎么还在这里?”他说话断断续续的,思维上勉强保持能沟通的状态。
泠娇哼了一声,“我看是那个老小子人缘太差了,没有不死者愿意过去通知他,这群不要命的的想拿我当刀使。”
“别生气,我下次帮你一起教训他们。”亚希伯恩也摸了摸她的脑袋。
泠用头蹭蹭他的手,“太迟了,回家了。”
他们继续朝着宅邸的方向悠闲地逛着,大半夜里,他们看到了屋顶一个漆黑的影子几乎与背景板的夜色融为一体。
“你知道那是谁吗?”亚希伯恩的声音幽幽地传来,“清理烟囱的烟孩儿,满面尘灰,好多都会早夭。和他们相比,我简直无比幸运。我实在没有理由为自己伤感。”
“你这算酒后吐真言,还是胡言乱语呢?个人都有各自的际遇,有些时候,人哪有选择的权力,只有被选择的命运啊。”泠也莫名惆怅起来,“刻印者有着异于常人的能力,却也背负着很多东西。没关系,我总还陪着你呢。”她握紧了牵住亚希伯恩的手。
站在屋顶烟囱上的烟孩儿看到了半夜的奥威亚大街游荡的两人,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工具,沿着挂梯爬下来,陪同他一起的穿着工装的老头此时递给他几个硬币,吃力不讨好且要命的活儿总该有人做。
“你说我要是没有遇到黑商人,会不会也会有一个老头给我介绍堵住的烟囱,让我靠着铲烟灰过活吗?”亚希伯恩问道。
泠站住脚,“恐怕不行,你长的这么大个,会卡在烟囱里面。”他们的视线中,老头递给脏兮兮的小孩一个旧布包,里面是第二天早上要售卖的报纸,现在还热乎着。
“你只能去下城区沿街叫卖报纸,然后拿每天剩下的旧报纸包一块油饼吃,就着街边水龙头喝点冷水。”泠调侃的语气中,不带半分喜悦。
“走吧。”亚希伯恩捏紧口袋中的几个零钱,保持着晕乎乎的状态。几个零钱对他来说是小钱,甚至黑商人每次消费的小费都是某些人永远赚不到的一辈子。只是他能给一时接济一个烟孩儿,未来还有这样的事情摆放在眼前,他该如何抉择?
比如,梦中恳求他施展拯救的大君?
我一个平凡人何德何能呢?他摇摇头,仿佛想把酒精带来的混沌去除。
两人远远地看见老伍德陪同着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那头精神的板寸和一身长袍都遮掩不住的肌肉初见就能给人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
“管家先生。”泠拉着亚希伯恩朝着老伍德行礼,老伍德是黑商人的老下属,主管着府邸上大大小小的事务,即使泠表面上的身份是黑山伯爵府上的小姐,对伍德有必要的尊敬也是必要的。
“小姐,这么晚了,早点回去吧”伍德恭敬地微笑,“我让厨房烧了些醒酒的汤剂,回去让少爷喝些,不然明天可要头疼好一阵了。”
伍德显然注意到了泠看向亚希伯恩的心疼之色,怎么会不识趣在此多作停留,拉上庇护就往另一边走。
每一代的“庇护”怎么都是一副硬汉的形象?泠没有多想什么,现在的教会和她没有什么关系,现在的她只是秘学会的裁判官小姐。
“伯爵先生的少爷和小姐都不是一般人啊。感觉和教廷都有些渊源。”庇护意有所指地说道。
老伍德不吭声,他和庇护相谈甚欢,却都刻意不去谈这些敏感内容,以防对方因为立场而难堪。“大人不允我说这些个事情。但大人亦说过如果对方可信,告知对方也无妨。”
“伍德,假如我说我也想加入秘学会,可否为我引荐一番?到那个时候,那我到底算不算自己人呢?”庇护不动声色地放出一个相当劲爆的消息。
伍德停下脚步,“我们的前方和你不一样,你可以继续好好当你的主教,秘学会是一个更混乱的泥潭。除了秘首之外,‘博论者’的学者和‘腐金母’的巫役都是教会眼中的外教徒,还有很多自恃实力的野生刻印者打着秘学会的名头。和我们这种叛逆待在一起,是你最大的把柄。身处高位者,更是要加倍谨慎才对,你今天的到访已是逾矩。”
伍德复杂地看向自己这位老上司兼兄弟,心中希望他能和自己身处一个战线,理智上,他只能告诉自己,他们这辈子最好的结局就是身处两处,不要再有瓜葛。
“没想到当初被教会强制驱逐的戒律主教会在这里劝我不要和教会起矛盾。”庇护哈哈大笑,他拍拍伍德的肩膀,撇下这个话题不再说,他也没想到,以前那个听从命令的好兄弟还有这样一面,只能说在黑商人身边的这几年,颇有锻炼啊。
“走吧,不要再送了。让有心人注意到了,也不是一件好事情。”庇护朝着伍德挥挥手,仿佛在挥别一位多年未见的老友。
装饰得格外亮堂的街道中,庇护高大的身躯拉出细长的影子。
“主信仰怎会局限在教会的穹顶之下呢,我又怎会怀疑你呢?”伍德心中暗暗感叹,无论结果怎样,他和伍德注定没法有着以往的亲密了。
秘学会,裁判官,秘首,王室来使,教廷来使,奥威亚地头蛇,“大衮”的疯狗们。
真是乱的好,乱的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