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商人从床上爬起来,拉开衣柜,满柜子黑色。挑出一件带排扣的黑色风衣,看上颇为正式。将睡袍解下,挂好熟练地穿搭好,他走下楼,来到会客室,静静等待着来客。
约摸半分钟的时间,管家老伍德叩门,“大人,教会庇护阁下来访。”
黑商人对于教会派人前来毫不惊奇,反而是教会指派的这个人选让人不由得深思几分。
教会的位阶不少,其中教派也不少,他们虽聚拢在一位神明的羽翼下,但却因为对圣典的不同理解,相互论战许久,曾经昙花一现的东方教会就是这一现象的放大。
这位庇护阁下就是其中某一教派的中流砥柱和领头人,只不过这一教派的最大靠山裁判所倒台之后,其中所宣扬的理念难以扩散到基层的信众,便越发落寞了。
这样的位阶即使有大主教的地位,在教廷主教团有着一席之地,对于商人来说,拉拢也是值得考虑的。
若是几十年前的黑商人自然不会约见这位庇护阁下,要找点理由推脱出去。只不过他现在知道了,值得交易的物品当中,人情这种无形的东西价值才是最为高昂的。
自从他选择庇护老伍德和阿里开始,他和教会的某一主要派系就不太对付。
“你和阿里都是这位庇护阁下的熟人。”黑商人没有直接拒绝或是同意,说完这句话之后便离开了会客室。亏他换了衣服,说白了,人家根本不是过来拜访自己的,而是趁着访问自己的机会,来看望老下属兼老朋友。
老伍德站着半晌没有动作,他这位主子,有时分毫利益不让,将算计发挥到犄角旮旯而不放过,不过有时却又人情味十足。他长时间板着的冷脸此时也不禁流露出一些喜色,他很快恢复表情,随即到门外把庇护阁下请入宅子中。
只能说两人不愧是老朋友,站在一起,刚毅的脸,不拘言笑的表情简直是一个模子里面印出来的。庇护看着打扮得花花绿绿的宅子,陷入了沉默,此时他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地址了,还是老伍德开始另侍他主了。
早已习惯的老伍德解释道:“小姐喜欢,伯爵大人也没有拒绝。”
庇护也听说了黑山家多了少爷,小姐的事情,谣言传得广了,便变成了私生子女,甚至是男女不避的情人情妇等等。
庇护了然,不多说什么,跟着老伍德进了会客室。
上楼的黑商人一时心血来潮,溜达到亚希伯恩的房间,敲门。房间内的亚希伯恩把书放下,把窝在身上的泠轻柔地抱起,放到自己床上。这才开门,放黑商人进来。
黑商人越过亚希伯恩,目光向后就看到了床上睡得极为安稳的泠。他嘴角不易察觉地露出一点笑意,他对亚希伯恩说道:“能和我讲讲那场大公之死之后的事情吗?”
亚希伯恩有些意外,“换个地方说吧,不要打扰别人休息。”两人在这里谈话私密性不错,但动静不小,亚希伯恩不愿打扰到泠。
黑商人努了努嘴,耸肩道:“你们两个倒是休息上了,我最近可是辛苦啊。”
亚希伯恩不理会他的诉苦,走出房间,把房门轻轻地掩上。黑商人的宅子空房间多,黑商人也不差钱,每一间屋子都修的奢华无比,一间用于谈话的房间再好找不过。
“去阁楼上吧,下面的房间花花绿绿的,你不习惯。”
黑商人不说话,抬手作出请的手势。
阁楼中,黑商人给两人各倒了一杯凉水,亚希伯恩抿了一口水,“我可能在最后一幕到来之前就被拖入梦境了,我看到的最后一幕是大君用剑刺死了大公。你和泠变成了怪物,我在剧院里面逃,最后从一扇木门进入了一个小镇中,和青染小姐的三个徒弟一起揭秘。”
亚希伯恩认真地说着,“但我很快就昏迷了,回到了剧院,在一个密封的房间里面,我和那个大君进行了一局奇怪的调查牌。”
“调查牌。”黑商人重复着这个词,反复思考了半天,“真新奇啊,没想到这位大君还能这般闲情逸致,最近风靡的调查牌竟然变成了你们两个之间的博弈。”
“我在梦境里面获得了‘因素.源’的诠释,同样生效在了现实中。是那个似乎是大君的男人替我诠释的,我不明白他的目的是什么,想置我于死地的方法很多,没必要把我拉入梦境当中,如果是想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我,这种方法反而是最愚蠢的。‘大衮’的信徒只是疯子,不是傻子。”亚希伯恩将自己的疑惑一股脑地抖搂出来。
“我没办法理解疯子,疯子也不屑于我们的看法。我只能说,‘报厄’从未给我关于厄运的警示。”黑商人深深地看了一眼有些迷茫的亚希伯恩,虽然亚希伯恩身上厄运凝聚,但是若是遇到不测,他必然有所感应。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个男人不是大君,或者这个所谓的大君没有敌意。
“所以你对那个男人的看法是什么?或者说,你对失落之地外的世界有什么看法?”
亚希伯恩回忆着,记忆中的片段在脑海中闪回。他握着银杯,直到杯壁都被他的体温同化。
“如果硬要说一个形容词,那可能就是熟悉感吧。虽然来到外界时间很短,这里给我的感觉很熟悉,仿佛我曾经踏足过这片大地,聆听过这里的语言,经历过这里的一切。但这明显不可能,我生长于失落之地,对于这里,我不过是新客。”黑商人从未从亚希伯恩身上体会到这样迷雾般的惆怅。
“泠作为冬神的继任者,应该本就是外界的人吧。”亚希伯恩灼灼地看着黑商人,黑商人看着他漆黑的眸子,不想骗他。
仿佛从来没有期冀黑商人可以告诉自己真相,亚希伯恩继续说道:“我觉得我一直很幸运,我不知道你们的那些计划,不知道秘学会的秘密,也不想知道那么多,你可以认为我是一个懦夫。这也是我不想进入秘学会的原因,欠你们的人情,我会全力还清的。”
“把欠我们的人情都还清了,然后呢?像某些小说里面的轻薄浪子一样,把我们都撇清楚吗?”黑商人反问着,语气有些不客气。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你们的谋算,我参与不了多少,投资我这样一个累赘,不值当。梦境当中,真正破解难题的是位阶,我只是去和一个疯子打了一圈牌。”亚希伯恩的神情极为冷静。即使是在调查牌中,他的能力也是没有意义的昏睡,除了虚度,还是虚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