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亭北捂住自己脸,露出一双冰冷的眼睛,他不习惯地运动着肢体。
自年少一直勤练刀术的他对自己身体的掌握程度无疑是很高的,甚至凭此建立了刻印“人技.刀”,而现在的他却像是醉汉一般晃晃悠悠地穿好衣服,靠着残存的肌肉记忆打好领带。
衣帽间内,镜子中的年轻人在正式礼服的映衬下,身形挺拔,神色淡漠,唯一不协调的歪在一边的领带。
“生主.非鱼”让人以自我领悟外界的同时,也让人的精神渗透在外界之中,导致自我情感的流逝。这在某个方面同样是一种时间侵蚀,尤其对张亭北这种高阶的刻印者而言尤为致命。
张亭北呆立在镜子前面,一动不动地盯着镜中的自己。在久远到神明尚存的时代,映照自我影像的东西就被信徒们认为是沟通另一个世界的工具,这种看法同样被现在的刻印学研究者认可。镜中的张亭北微微偏开了视野,伸手将自己的领带打理好。而现实世界中的领带竟然也慢慢地摆正了。
片刻之后,他彻底回过神,“只是一点时间,反应就这么大。”他自言自语道,随手戴上帽子,满意地看着镜中的自己,提着一根橡木手杖便走出了衣帽间,在绅士圈子里,没有一根趁手的手杖是一件没有掉面子的事情。
艾斯黛尔身着一件黑色礼裙正等着他,一头栗色的长发盘起,露出光洁的脖颈。见张亭北出来,艾斯黛尔很自然地上前将他的衣领还有领带再整理了一下。
“天气凉,这套礼服不太合适。黑山伯爵已经在等着了,现在换还是匆忙了。”张亭北说道,看着艾斯黛尔裸露在外面的小腿,手臂,用外套裹住对方。
“这下可以了。”打量着披着男士外套的艾斯黛尔,张亭北满意地点头。
“走吧,别让贵客久等了。”艾斯黛尔挽住他的手臂。
黑商人将车停在张亭北的宅邸前面,摇下窗户,上城区尚算干净的空气透窗而入,车上挂着一件吊坠,上面镶嵌的晶石来自圣典教会探索的神明遗迹,可作为“气.空流”的诠释物品,此时却发挥着促进空气流动,净化空气的作用。
很快他就看见张亭北挽着女伴走来,心中吐槽着张亭北人模狗样,一边连忙下车,快步向两人走去。
“伯爵先生,百闻不如一见。”张亭北“热情”地迎上来,握住了黑商人的手。
黑商人也是毫不吝啬,什么一表人才,郎才女貌,各种好话在这短短几秒之间如同暴雨连珠席卷而来,两人的手象征性地握了一下就松开了。
“两位,请吧,请原谅我的唐突。”黑商人回到了司机的位置,车上剩下的位置刚好只能坐下张亭北两人。
“不不不,伯爵先生为我们驾车已经是巨大的光荣了。”他难以抑制地翘起嘴角,风水轮流转,还没过多久呢,两人的位置就换了一轮。但是自己有高贵的黑山伯爵当司机,而高贵的黑山伯爵的司机却是一个小人物。
仿佛看懂了张亭北一闪而逝的表情,黑商人摇上窗户,只觉得青染这一系的弟子算是全都报废了。
亚希伯恩看着两人的动作,眼前的男人莫名给他熟悉感,相貌堂堂无疑在人群中非常突出,但是却给人毫不起眼,像是和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
趁着张亭北和艾斯黛尔上车前,他问道:“这两位是谁?”
“到时候你会知道的。我只能说,青染的徒弟,是自己人可以信任,但你要是觉得他是一个好人,那大可不必。”黑商人拿起水壶,灌了一口水,仍然是掺着香槟的凉水。
窝在一边的泠,冷哼一声,显然对他这种卖关子的行为不是很满意。
张亭北牵着艾斯黛尔的手上车后,便见到正襟危坐的亚希伯恩和靠着角落闭目养神的泠。他露出和善的微笑,问道:“伯爵先生,这是府上的少爷,小姐吧。”
“张先生,还是尽快坐好吧,车马上就要启动了。”黑商人转手开火,引擎轰然运转,将张亭北的后半句话憋了回去。“张亭北,幸会。”张亭北伸出手。亚希伯恩短短地伸出手,浅浅和他握了一下。
越是靠近上城区的中心,越是热闹。在上城区中,除了机械学会,政府机关,教会辖区附近仍然实行宵禁之外,不过傍晚,尚未入夜,在上城区甚至在下城区某些地方此时已是灯红酒绿。只是这些东西和谁有关,又是奠基在什么东西上面便不得而知了。
“那是骑士酒吧,在王都还有新唐都有分店,不知道是哪个天才想到的,连锁的店铺名气和利润都不一般呐。”张亭北用称赞的语气赞美道,沿街的有浅浅的轨道,有巡回往复的车辆沿着轨道环绕在上城区的几个重要的地点,算是上城区的福利之一,这在黑商人的纸条上有着记录。
车窗外一家装潢古典大气的酒吧,透过老式的格窗,亚希伯恩看到酒馆墙上挂着旧式刀剑,盔甲工艺品。这种特意的精致让他想到了一个人,车窗隐隐反射着黑商人的脸,面无表情,象征着他并不美妙的心情。原来这也是黑商人的产业啊,下次有机会一定来消费一番。
联想到张亭北语气,此刻似乎有些揶揄的意味了。
顶着“奥威亚”招牌的饭店已近在眼前,这里是奥威亚真正的黄金地区。但平日里宾客满座的奥威亚饭店里面,此刻却被人包场了。
“大气啊,伯爵先生,在夜晚包场要花不少钱吧。”张亭北恭维道,虽然平日在社交场上,马屁听得不少,但张亭北这一声声马屁怎么听怎么刺耳。秘首的几个徒弟算是彻底没救了,黑商人捏紧方向盘,将车停在饭店正门口。
老伍德从饭店中迎了出来,“大人。”他恭敬地打开车门,将车上的众人请了下来。
饭店的侍者殷勤地将车停到饭店后面,这么大排场的老板,出手的小费定然阔绰。这可是一件肥差啊,侍者美滋滋地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