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时,余期白和阴崇生就离开了庄园,赶往灰雾树林深处的木屋。
阿里驾着满载礼物的马车,沿着路一直送他们到界碑,即使是精心训练的马匹到这里也无法继续前进。停留在界碑地方,马腿疯狂地颤抖着,阿里眼中紫光弥漫,“权御.兽驭”激励着马,勉强让马车没有在此处翻倒。
阿里下车,敲了敲车门,说道:“两位先生,已经到界碑了。”庄园离界碑还是有些距离,阿里的驾车又极稳,阴崇生忍不住打起了盹。
秋天是大部分生物最为倦怠的时候,作为“木德”的阴崇生会嗜睡除了受到梦境的影响,自然也受到了位阶的影响。
余期白盘腿坐在位置上没有动,这么多东西,不是两个人可以拿的,不出所料,应该会是师兄来接他们。
阿里看一个睡的正香,一个盘着腿调息打坐,回到车夫的位置,看着马车一侧伫立的界碑,血红的文字相当瘆人,圣典教会对失落之地的态度极为暧昧,甚至没有明确的答复,所以即使是他对失落之地的内部也不甚了解。
但无疑它表现出来的特征和一般的神明遗迹有些不同,一般的遗迹边境现实扭曲,刻印膨胀,但只是在失落之地的界碑周围他就觉得一阵不适,烙印在精神中的刻印都有一种要被剥离出来的感觉。
灰雾凝聚在树林没有丝毫的运动,死寂般的静止,一滩死水。
就在这个时候,林中传来一连串声响,敲锣打鼓,唢呐吹笛,哭丧的声音响彻林间,阿里黝黑朴实的脸上闪过疑惑和凝重,这种动静似乎更像是夏域的丧葬习俗?
他从马车侧面抽出一把长矛,“气.空压”鼓动,挤开浓雾,他终于看到了让他毛骨悚然的一幅场景,一群长相可怖的纸人扑闪着血红眼睛,拿着纸唢呐,纸笛子,纸锣,纸鼓吹吹打打,发出清脆的声音。
那些乐器都用极其古怪的颜色填涂,大红色的笛子,贴着“喜”字的锣鼓,深绿色的唢呐,阴间气息铺面而来。
“前方何人,谁胆敢进入禁地,不见我‘灶爷’开路,宵小之辈速速远离。”一个稚嫩的声音从一大堆黄巾力士中传来,却明显故作老态,显得格外荒谬。
阿里对夏域了解不深,对大秦官话也只是略懂,哪听得懂这些。他手攥紧长矛,隔着界碑,“气.空流”凝聚着风刃对准纸人就要刺去。
车厢内余期白听到自家师兄的荒唐话,打开门锁,背上武器匣子,飞身而出,抢在阿里刺出之前,挡在纸人前面。
尽管如此,突然狂暴的风压还是卷起了一个纸人,诡异笑着的纸人和他的绿色唢呐顿时碎成了纸屑。余期白从武器匣子中摸出一柄龙渊剑,隔着剑鞘,拨开一个个纸人,余期白没有直接破开纸人。
但凡他要是弄坏一个纸人,颜焕这个破小孩就会骚扰他好几日,那时就是浪费好几日的清修,他可没必要逞一时之快,慢慢走到四个黄巾力士抬着的纸轿子面前。他右手放在了剑柄上,做拔剑式。
刚刚还在吹吹打打的纸人们都不动了,一个个转过脑袋,直勾勾盯着他。血红的眼睛和裂开的怪笑让人直发毛。
“自己出来吧,不然我拔剑把你新糊的纸轿子劈了,别来找我麻烦。”他拔剑露出三寸锋芒,对着轿子里面的颜焕说道。
过了好几秒,伴随一阵纸张摩梭的声音,一个小身影从轿子上蹦到地上,身高大概直到余期白的腰腹。但他的脸上却半戴着一张面具,那张面具的形象是一个面色红润的白脸老头,面带福相。
阿里隔着老远看到那个矮小身形脸上看似质量拙劣的面具,他默默地放下武器,秘学会发放给“位阶”,象征身份的面具。真是奇了怪了,平时难以见到的位阶,怎么和野草一样,随处可见?
余期白拎起颜焕的衣领把他提起来,问道:“青染师傅就让你这么巡逻的?”颜焕挣扎着,在空中挥舞着四肢,叫嚷着,“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你怎么可以顶撞师兄?”
“顶撞师兄?”余期白把他脸上戴得歪歪扭扭的面具扶正,端详了一下,又摘下塞到颜焕的手里。“我一没有揍你,二没有劈坏你的纸人,三好好和你商量,你怎么会觉得我在顶撞你?”
颜焕耷拉着脑袋,想想好像确实是这个道理。
“让你的纸人帮我搬点礼物,有人给青染师傅送东西了。”余期白把剑往背后一放,收入武器匣子。把颜焕放到轿子里面,又是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纸人们把乐器收起来,走过界碑来到马车车厢前,开始一个个搬起各种箱子。
阴崇生朦胧睁开眼,就看到一个个纸人排着队,井井有条地搬运着箱子。
在界碑外的纸人神采更加灵动,阴崇生面无表情地看着来回忙碌的纸人,伸了一个懒腰,走下马车,走到阿里面前,拍拍他的肩膀,一道绿光散开,阿里感到舒服不少。
他一脸感激地向阴崇生答谢,而阴崇生懒洋洋地点头,穿过界碑,和余期白肩并肩一起上了轿子。很快,在阿里的眼中,纸人们抱起箱子,退回灰雾树林中。
“离开一线的太久,胆量都变小了。”阿里无奈地笑笑,没入灰雾的林中,空手的纸人又拿出乐器,吹吹打打了起来,熟悉又诡异的哭丧声再次响彻在林中。
轿子里面的阴崇生对着余期白说道:“余道友,能不能换首曲子,这首太瘆人了。”
余期白给颜焕使了一个眼色,颜焕心领神会,外面的敲打哭丧声换成了喜庆的歌曲曲调,但纸人的声音天生漏风,那是把喜庆的歌曲更是凄婉,让阴崇生听得睡意全无。
“师弟,怎么样。师兄这次办的不错吧。”颜焕得意洋洋地说道。
余期白按住武器匣子,强忍着拔剑把所有纸人都砍碎的冲动,面无表情地说道:“做的不错,下次不要再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