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传廷眯眼看着他,问道。
“打什么炮?”
胡大牛挠挠头。
“不打炮怎么破门,我们又没有梯子。”
卢传廷瞪了他一眼。
“不该问的别问。”
“哦!”
胡大牛缩了缩脖子,退到一旁。
立于右后侧的陈世忠不由好奇。
“小爷,骑兵连也有炮兵吗?”
胡大牛立即眉飞色舞,拍了拍束于马鞍后边的火箭筒说道。
“炮兵的炮算个鸟,咱这炮比那厉害多了。”
卢传廷也挑了挑眉。
“有机会让世忠哥打一炮试试。”
三通鼓息,随着骑兵连长‘孙德胜’的手势挥动。
两排骑兵立即转成攻击队形。
看着宽约十米的护城河,陈世忠皱了皱鼻头。
这骑兵策马也跃不过去啊。
小爷打仗真是看不懂。
现在手里拿着的东西也看不懂。
还对着那东西在讲话。
“滋,呲呲。”
“发起攻击!”
手里的盒子居然还回应了他。
“收到。”
随后!
无锡北门传出一阵猛烈的机枪扫射的声音。
“哒哒哒。突突突。”
十几分钟后,一切归于平静,北门缓缓的打开,吊桥也缓缓的落下。
城头上出现了一人,正是黄毅!
“令。”
“孙德胜迅速拿下西门,接引刘文亮部入城。”
“得令。”
孙德胜当先一夹马腹。两队骑兵跟着他,越过吊桥杀进城去。
战马狂嘶伴随着哒哒的机枪声,无一合之敌。
1645年八月九日,无锡县光复。
下午两点,卢传廷坐在县衙当中,翻看无锡县的档案文书。
果然和他预料的差不多,全县辖区人口竟然达到了惊人的32万。
光无锡城的人口就达七万有余。
宜兴辖区和无锡差不多,却连一半都达不到。
而北方的大部分县城,达不到五万人口的比比皆是。
陕西等地更是赤地千里。
不久后四川也将遭受史无前例的大屠杀。
清史记载的是张献忠所为,但是谁知道呢,史书永远是胜利者书写的。
人口啊!他梦寐以求的人口。
正低头一本本翻着档案,县衙外传来一阵嘈杂声。
警卫班长李军疾步走进县堂。
“报告少帅,衙门口来了一群乡民,有上千人,要求见您!”
“被黄参谋拦在了门外,特来请示。”
卢传廷站起了身,整理下衣冠,迈步往堂外走去。
该见的还是要见的。
衙门打开,一对士兵排列整齐立于县衙门口,将乡民隔绝在外。
卢传廷军中实行的是不入民宅的纪律。
攻占城池后只占领官方区域,如城墙,兵营,县衙之类。然后成立民兵营,负责缉盗、抓捕、审判这样一套流程。
所以尽管已经占领无锡,但其实还有大把的工作要开展。
当然,这就是工作小组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而一般情况下,城中的大族会煽动人群到县衙或者兵营进行试探,以此来判断风向。
所以,群众中并不一定都是好人。
当然,绝大部分还是善良的普通人。
卢传廷来到县衙门口,抬手示意众人安静。
黄毅敬礼后朝众人说道。
“这便是我汉家军的主帅,大伙有什么话可以跟他说。”
卢传廷不由腹诽,你让他们说,不得说个三天三夜!
你得让我说啊,魂淡!
还是太年轻,工作经验不够啊,下次一定要教教他。
这时候人群中有一人当先发问。
“汉家军是什么军?你们来了能保证清军不来了吗?”
卢传廷笑笑。
这些货还不知道小爷是何方神圣吧。
又是这帮大老粗工作不到位,你得宣传啊,笨蛋!
待我召唤天雷劈死这帮.....!
哎!还是算了,自己带的兵,含泪忍了!
虽然早就传檄伐清,但无锡不同于江阴,最多是一些守城的清军能够看到,老百姓并不知道汉家军到底怎么回事。
清清嗓门,卢传廷缓缓开口。
“我父卢象升曾经跟我说过,身为军人,当以天下黎民.....。”
这时人群中突然一声大呼。
一老者颤颤巍巍排开众人走到了前面,众人纷纷让路。
虽然看起来很是衰老,但还是憋足了力气大声问道。
“你刚刚说什么,你父是谁。”
卢传廷微微弯腰拱手。
“阿公有礼,家父卢象升!”
老者嘴唇哆嗦,声音开始颤抖。
“宣大总督,九台先生?”
“是的!”
“当...当真!”
问完这句,好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眼中满是期待还藏着害怕,害怕自己听错了。
卢传廷微笑看着他,声音磁性。
“如假包换!”
老者手中龙头拐杖“当”的一声脱手,双眼发直,身躯抖动的更加厉害了。
旁边的几人急忙扶住他两侧。
老者调整呼吸,极力使自己平静下来。
“有..有何..有何为凭。”
自从有人冒充朱三太子骗了弘光朝廷后,江南地区冒充名人之后的事情已经出过好几回了。
所以老者才有此一问。
而若是有天雄军老将在此,自然无需证明。
更有很多的张渚人也可以证明。
卢传廷想了想,是啊。
我怎么证明我是我父亲的儿子呢?
这完全是个悖论嘛!
也不知道父亲的印有没有人认识。
姑且试试吧。
因为没来得及制定自己的印章,所以发布的军令时,都是用的卢象升的印章。
将印章掏出,递给老者。
老者双手接过,仔细查看。
印章是蓝田玉刻成,左侧握手处有一条金色的纹理,印面上字体用的是大篆。
“建斗!”
卢象升字建斗。
老者手抖的很厉害,以至于卢传廷有些担心他把印章给掉下来摔了。
“真的是,真的是督爷的印。”
老者突然挣脱了扶着他的众人,重重跪倒地上。
“老朽徐成梁拜见小督爷,刚刚有眼不识泰山,请小督爷责罚。“
后面的人看徐氏族老都跪下了,必是小督爷无疑了。
哗哗啦啦全部跪倒在地。
“给小督爷请安。”
卢传廷不由的呲了下牙。
这才沦陷多久,都知道请安了,不得不说清军的奴民政策还是有一套的。
底下跪着的人形态各异,有的哭泣不止,好似盼来了救星。
有的满是不屑,跪着也是做做样子。
还有很多人窃窃私语。
“真的是小督爷,那时候听说小督爷招兵还以为假的,小督爷才多大啊。”
“谁说假的,宜兴那边早有传言,说小督爷比老督爷还厉害呢。”
“那你回来怎么不告诉大家。”
“我,我开始也不信啊。”
卢传廷观察的差不多了。
才装着受宠若惊的模样迈步走下台阶。
“哎哟!阿公,您可折煞我了,快快请起。”
然后又朝后面的人大声说道。
“父老乡亲们请起。”
将老者双手递过来的印章收起,卢传廷走回台阶。
“各位请放心,汉家军绝不会负了大家。”
“无锡自今日起,绝不会再落入清军手中。”
“若是有人不信,大可以把辫子留着。”
“我绝不强迫大家。”
“我汉家军既然接手了无锡城,自然是要定规矩的。”
“所以请大家到时候多多配合。”
“大家请把心放在肚子里。我可以向你们保证,绝不会做出害民之举。”
洋洋洒洒一段话说完,终于将他们打发走了。
回到县堂,继续翻看档案。
这一次是一大堆案件的卷宗。
积年累积没有处理的案子居然多达几千桩。
这太令人感到惊悚了吧。
这岂不是和尚打伞,无法无天了。
这么多案子都没人管,那犯罪就会变得很廉价。
还谈何治安!
看着一大堆案子,卢传廷也感到头疼,见微知着。
整个大明朝可能都面临这样的问题吧。
他可不是闯贼,打下一块地盘抢完就走。
越早注意到,后面的工作会越容易开展。
突然他想到一个人。
江阴典史陈明遇!
此人没有统兵的本事,却急公好义,不然也不会被江阴城推举出来。
有公心!
他明知接下了江阴城就是必死的下场,他还是接下了。
不畏强权,有勇气!
知道自己没有统兵之才,便立刻请更有才能的阎应元出来主持大局。
不嫉贤妒能,还知人善用,识大体!
能将一城之人全部团结在自己身边。
有人格魅力!
他不会打战是真,但要是有人献上好的计谋他便虚心采纳,并且付诸行动。
有才干!
完美!
天生就是搞司法的!
这种人天生就该造福人民,放在江阴守城,可惜了。
正想着呢,李军进来报告。
“少帅,秦阳求见。”
“嗯,让他进来。”
不一会,秦阳自缚双手,跨进堂内,双膝跪倒在地。
“少帅,属下秦阳特来请罪。”
卢传廷看了他一眼,淡淡的开口。
“你确实有罪,汉家军取消跪礼,明确写着,除了天地父母,任何情况都不得跪拜,你没有收到通知吗?”
“这。”
明显的秦阳不是来请的这个罪。
“好,秦阳违反军纪,行跪拜礼,记小过一次。起来吧。”
秦阳一时间不知所措,双手背缚着,想爬起来又使不上力气。
一旁的李军将他搀扶起来。
“少帅,我没领会军令,在惠山一役中害死了二十几名弟兄,是汉家军建军以来伤亡最大的一次,我,我有罪。”
惠山战斗其实并没有出现伤亡,是博洛放火后,秦阳撤退进了山洞,结果出现了缺氧。
睡在山洞深处的二十六名战士不幸窒息而亡。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是指挥官的失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