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一篓子臭蒿变成了小半桶青绿色的药汁。
然而这次却不像上次那般顺利。
何大夫看着这些绿油油的草汁,并不是很信任它的功效,“王太医,这臭蒿汁真的有用吗?”
上一次,众人弄了一大堆青蒿汁,给病人喝了不仅没能治好病,反倒让很多轻症的病人病情变重了。
如今又来一次,何大夫是真的不想折腾这些本就体弱艰难的病患。
“是啊,是啊,这苦哈哈还涩嘴的臭蒿汁当真能治瘴病?”其他本地大夫连声附和道。
他们都和何大夫有一样的想法。
他们安州有着长年累月和瘴病做斗争的经验,用到的治疗方案都是经过无数大夫反复验证流传下来的。
这汴京来的大夫,还能比他们更了解瘴病?
当然,他们也不否认这些人是有些能耐的,能发现疟蚊才是瘴病爆发流传的原因。
不过这都是旁观者清,瞎猫碰上了死耗子而已。若非他们生在安州,长在安州,从出生便与这些飞蚊相伴,他们也能发现两者之间的关联。
但论治瘴病,他们信不过这些外地和尚。
“王太医,臭蒿性寒凉,对于那些热症的病患可用,另外那些寒甚热少的患者是万万不行的。”何大夫看向王太医。
寒症者,身体本就虚寒少热,再用上寒性的臭蒿,且还是没有经过炮制的原汁,岂不是寒上加寒?如此一来,病者如何能好?
“王大夫若是坚持,不如少量给那些热症的患者服用?”另一人说道。
“不可,这臭蒿汁所有人都要喝。”苏虞坚持道,“瘴病之所以爆发,是因为病者体内有一种名为疟原虫的寄生虫在作祟。
这种寄生虫寄生人体后,会在病人的肝脏、脾脏以及骨髓等器官内发育,由此引发人体不适。
虽然病人体表呈现出的表现各有不同,但其根本原因还是这种疟原虫。而臭蒿汁中有一种物质,能够灭杀这种疟原虫。”
“上一次苏大夫不也信誓旦旦地认为青蒿汁能治好疟疾?”这时人群里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道。
“结果如何?”
“那一次也是因为苏大夫的坚持,我们才将那些不仅无用反而有害的青蒿汁给病人喝下。”
“结果呢?”
“结果不仅没能治好病,反倒让很多病情轻微的患者病重了。有些甚至已经变成了竹筒里的一抔黄土,苏大夫如此胡来,难道就不觉得愧疚吗?”
苏虞沉默下来。
眼里闪过一抹愧疚。
“够了——老吴你有些过分了。”何大夫连忙打断老友吴大夫的话,“苏大夫年纪轻轻,不惧危险来到我们安州治疫,我相信她一定也希望疫病能够治好。她的心是好的。只是年纪尚浅,考虑尚且不是特别周到而已。”
“瘴病本就难治,由轻症转为重症的患者不知几何,你不该把这些都归结到苏大夫身上。”
他知道老友的痛苦。
先前去世的人里也有老友的长子。
那孩子为人孝顺知礼,勤奋努力,自小便显露了卓越的医学天赋,被老友当作传承人来培养。父子二人既是父子,更是师徒。
他的去世,意味着老友不仅失去了长子,更失去了传承衣钵的继承人。
双重打击,如何不令人痛彻心扉?
其实,他们都是大夫,更明白瘴病的危害,心底自然清楚那孩子的离去不是因为一碗青蒿汁。
只是当时的苏虞信誓旦旦,坚持青蒿汁能治好瘴病。
众人在绝望中燃起希望,却再一次跌落深渊,陷入到更深的绝望中,因此才更加无法接受。这才对她起了抵触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