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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丫鬟有些诧异,很快回过神,为难道:“先生,嬷嬷不待客的。”

苏慎道:“我找她不为寻欢,只是有点事情想问下她。”

小丫鬟很为难,但还是道:“那先生,奴婢要先去问问嬷嬷。”

“去吧。”小丫鬟很快找到教坊司后院,和热闹非凡的前院相比,这里幽静又冷清。

梅四娘穿着一身素蓝色衣裙,坐在桌子前,桌上放着棋盘,棋盘对面却无一人。她在自己和自己对弈下棋。

小丫鬟叩了叩门,喊了一声:“嬷嬷。”

“进来。”梅四娘淡声应道,放下手中黑棋,然后拿起了白棋。

小丫鬟推开门,走了进来,说明来意。

“找我的?”梅四娘有些诧异。

花魁吃年龄饭,二八年华最受男人们的追捧,过了二十岁,再好看的姑娘也要给新人让位。二十五六,徐娘半老,或许还有那么几个老客记得。年过三十,那可是狗都不理。

梅四娘今年三十六岁,进教坊司二十年,最受欢迎的年纪早就过去了。再加上她有意识地退居幕后,已经很多年没有人主动说要见她了。

不是恩客,难不成是那家人?

似是想到了什么,梅四娘的眼里闪过一丝讥讽和幽怨。

她本来是不想去见的,但看小丫鬟怯生生的,又改变了主意。十来岁的小丫头,若是她不出面,怕是要吃排头。

梅四娘将手中的白棋放回棋盒里,起身换了一身艳红的纱袍,梳了头发,抹了口红,随着小丫鬟来到了前院。

梅四娘没想到找自己的却是苏慎。

苏慎,她记得,六年前及第登科的进士,二甲第二名,如今的翰林院编修。

心思深沉,不近女色。

来过教坊司几次,每次都只喝喝小酒,吃些糕点,叫了姑娘也只让她们唱唱曲儿、弹弹琴,没和同行其他人一样色鬼上身,姑娘拉到身边就要动手上嘴。

只不知道他是真的不好女色,还是那种道貌岸然实则阴险狡诈的小人。

这些日子苏慎做的事情,梅四娘一清二楚,这倒不是她费心打听,实在是来这儿消遣的商人们口风太松。

喝了二两黄酒,就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什么都敢往外吐,都敢到处说。

只是不知道这苏慎来她这教坊司,还指名道姓让她接待是想做什么?难不成朝廷缺钱当真缺到了这种地步,以至于要来找女伎要钱?

梅四娘微微皱眉,很快又舒展开来。她身姿婀娜,步履却不慢,可以说是很快的速度走到了二人面前。

“苏大人,什么风把您吹到我们这教坊司来了?”

苏慎倒不意外梅四娘认识自己,只道:“自是有事要找梅娘子。”

梅四娘呵呵笑了两声道:“大人可是说笑了,奴家如今年老色衰,大人放着这满屋子的年轻姑娘不找,偏要找奴家这个老婆子做甚?”

梅四娘说着,又把目光投向了坐在苏慎右下手位置的周邑,眸光一亮,声音浮夸道,“哟,这位大人,应该就是今年新登科的状元郎吧。”

不等二人回答,梅四娘接着道:“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见着大人,我可算是理解何为陌上人如玉了,原来说的就是大人这样的人物啊。”

梅四娘说着,从周邑身边绕过,纱袖浮动间,一阵香风吹过。周邑只觉得鼻子一痒,忍了忍,还是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梅四娘眼里闪过一抹担忧,关切道:“大人身体不适,可需要奴家为您找个大夫吗?”

周邑揉了揉鼻子,摇头道:“不必了。”

“真的不用?”梅四娘凑近又问了一遍。

“真的不用。”周邑拿帕子捂住鼻子往后靠了靠,解释道:“我只是有点闻不惯梅娘子身上的香味。”

梅四娘看着他,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这年头,上至文人士大夫,下至贩夫走卒,招妓嫖妓都是习以为常的。

一些词人更是常年在秦楼楚馆厮混,并且热衷于给女伎们写诗写词,否则如今秦楼楚馆里怎么会有那么多靡靡之词流传而出?

这位少年状元,居然闻不惯她身上的味道,且那眉宇间的厌恶之色还不似作假。可见,这小子极大概率是个生瓜蛋子。

梅四娘站起身,她对这样的少年不感兴趣。她可不像那些道貌岸然的卫道夫们,既要拉良家女子下水,又要劝风尘女子从良。

梅四娘收起了脸上浮夸的神色,看向苏慎,声音冷淡:“苏大人找奴家,莫不是看上了这教坊司?”

艳俗的妆容里依然可见清冷的容色。

这才是真正的梅四娘啊。

苏慎记得,数年前,他第一次来汴京科考时曾见过当时还是花魁的梅四娘,那时的她正是人生最好的年岁,青春正茂,美艳不可方物。

她并不笑,就那么冷冷地坐在马上,从街上经过,轻轻一瞥,就能迷倒一个男人的心魂。

苏慎自然也被惊艳到了。

不过他所有心思都在科举上,女色于他而言并不重要。那不过是惊鸿一瞥,最终还是会随着时间慢慢淡去。

再后来,他春闱落榜,回乡苦读,再次科举,进士及第,授官,与同僚一起来教坊司应酬,教坊司的花魁早已经换了几波。

偶然再见到梅四娘,她不再清冷,打扮的媚俗老气,苏慎认出了她,但也无意上前攀谈。只无意间听到教坊司的姑娘提及了她。

说她曾经是教坊司里最美艳的花魁,却遇到了负心人,惨遭抛弃。

说她生了一场重病险些死了。

说她病好后容貌衰败,曾经追捧她的人全都弃她而去,转而去追捧其他花魁了。

说她从前的死对头也病了,她却不计前嫌,用辛苦攒下来的钱给她请了大夫。

说她后来更是成为了教坊司的管事嬷嬷,培养了许多备受推崇的花魁娘子……

她们挣了很多钱,梅娘子专门从这些钱里拨出一部分,留着给教坊司里年老的花魁艺伎看病养老。从前,花魁病了、老了,就意味着离死不远了。

但有梅娘子,这座楼里的姑娘,再也不用害怕等自己年老色衰后只能凄惨度日。

……

苏慎当时很惊讶,心中顿生敬佩之意。

梅四娘于他而言,不过是一个曾经惊艳过他的美人。

像一朵花,你看到了她盛放的模样,就以为她还是那样,数年后再见,却见她已经备受岁月风雨的摧残,你以为她会枯萎。

可那老旧的枯枝上,却萌出了新芽,长出一枝更加高大壮士的枝丫,为底下的小花小草遮风挡雨。

对上梅四娘艳俗妆容下清冷到有些锐利的眼神,苏慎很快回过神,摇头淡笑:“自然不是。”

“这教坊司属于皇家,苏某不过一介七品小官,如何敢染指?”

“我来这教坊司,想请梅娘子一助。”苏慎起身,双手抱拳,躬身对着梅四娘行了一个抱拳礼。

梅四娘一愣,很快回过神,避开身子娇笑道:“苏大人可真是折煞奴家了。奴家不过一个身份卑贱的小妇人,能帮上苏大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