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出宫回家
踏出宣德门的那一刻,苏虞才终于放下心来。
“回去吧。”苏虞对来送别的小豆子挥了挥手,然后朝着自己的家人走去。
小豆子站在宫门内,看着苏虞越走越远,她的步子越来越快,宽松的裙摆随风飞起,就像一只翩跹的粉色蝴蝶。
小豆子没读过什么书,却能从她那急促的步子感受到主人的急切和欢喜。
宫门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马车旁站着一个中年妇人,和一个年纪与他差不多的小少年。
小豆子看着她如乳燕投林般投进一个中年妇人的怀里。她摸了摸那个小少年的脑袋,小豆子眼里闪过一丝艳羡。
她们又说了一阵子话,然后才上了马车,车夫扬起马鞭,甩了下马屁股,马车哒哒走远了。
小豆子抹了抹眼泪,这才转身,回到景华宫。看到绿萼,他有点不高兴道:“绿萼,你怎么不去送送姑娘?”
绿萼摇头:“有什么好送的,又不是见不着了。”
小豆子错愕:“什么意思?”
绿萼:“没什么意思。”她推了小豆子一眼,道:“快走吧,别让你冯爷爷久等。”
至于她,自有她的去处。
另一边,苏家的马车车厢里,吴氏抱着女儿始终不肯撒手。
看着女儿苍白的脸色,吴氏心疼坏了,“我的儿,你受苦了。脸色怎的就这样白了。”
“脸?”苏虞摸了摸脸,笑了笑,“阿娘,我没事啊,好着呢!至于脸色白,养一养就好了。”
她说着,拿着帕子给母亲擦眼泪,“您别哭,哭了就不好看了。”
吴氏扑哧一声,失笑道:“我都这把年纪了,要好看做什么?”
“什么年纪,正是美好的年纪啊。”苏虞道。
吴氏轻轻点了点她的脑袋,没好气道:“你说说你,进次宫,怎么就被蛇咬了呢?”
撩起苏虞的衣袖,看着她手腕上狰狞的疤痕,吴氏颤抖着手抚摸一下,“这么深的疤,你当时得多疼啊。”
“说实话,我真的后悔怎么把你养育得这么善良。那蛇,它要咬人就让它咬人,做什么见义勇为,你要是因此出点什么事儿,让阿爹阿娘,还有你阿爷阿奶怎么办?”
“我当时没想那么多。”苏虞眼里也泛起了泪花,“就下意识去做了。如果是现在,可能我也不会再那么勇敢了。”
苏虞并没有自己表现出来的那么淡定坦然,无所畏惧。但只有在吴氏身边,她才是娘亲的小女儿,才能坦诚心底的害怕。
被蛇咬伤的那一刻,若问苏虞后不后悔,她后悔了。
就是因为她是医生,所以她才更清楚金环蛇蛇毒的危害性,没有抗蛇毒血清,她很有可能会因为心脏或者呼吸衰竭而死。
幸运的是她充足的医学知识让她能在被毒蛇咬伤的第一时间做出及时且正确的补救措施,通过扎绑和放血的方式排出大部分蛇毒。
最后她活了下来。
至于身体里残留的余毒,只能交给时间,随着免疫和新陈代谢,毒素总归会排出体外。
安抚好吴氏,苏明言哇的一声哭了。
“阿姐,你太坏了。你值不值得,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我、五哥还有七郎就没有姐姐,大哥二哥三哥四哥他们就没有妹妹,爹娘没有女儿,阿爷阿奶也没有孙女,还有二叔三叔他们也没有侄女了。”
大男孩哭得鼻涕都流了出来。
苏虞:“……”
苏虞嫌弃地从怀里掏出帕子,给他擦了擦脸。
“好了好了,哭得鼻涕眼泪满脸都是,你都是大人了,丢不丢人?”
“不丢人,就不丢人。我都差点没姐姐了,还怕什么丢人。”苏明言睁着一双肿泡眼,往苏虞身边一坐,把脸埋到她肩膀上,硬是把自己流下的鼻涕眼泪擦到她的衣服上。
苏虞:“……”
“苏明言你皮痒了?还讲不讲卫生了?”她看了眼衣服上沾到的亮晶晶的黏糊糊的条状物体,眉心狠狠跳了两下,扬起手,对上他那红肿的双眼,又忍不住心软。
最后只能无奈妥协:“好了好了,阿姐知道了,以后不管做什么都优先保全自己的生命健康好不好?”
苏明言这才停止哭泣,伸出小拇指,“拉钩。”
苏虞也伸出小拇指,勾了勾他的小拇指,“拉钩。”
“这天热了起来,咱们甜水巷的槐树肯定长得葱葱郁郁,等到了家,我给你做好吃的槐叶冷淘?”
“好啊好啊,我就喜欢阿姐做的槐叶冷淘。”苏虞又做出承诺,这才哄好苏明言。
然后苏明言就被打了。
吴氏抬手狠狠拍了一下小儿子的后脑壳,怒声骂道:“你这个臭小子,值不值得心疼下你阿姐?她才刚大病一场,你就惦记着那点吃食。”
苏明言被打,倒是没生气。他看了眼姐姐手腕上的疤痕,也觉得自己缺心眼。
“阿姐,冷淘不做了,不做了。你要好好休养才是。”
“真不做?”
“真不做。”苏明言想了想,又道,“或者姐姐可以教我,我来做。到时候我做给你吃。”
苏虞看着小少年,心里都是软的。
她点了点头:“那行,阿姐口头指挥,你来实操。这冷淘就交给你了。”
苏明言拍着胸脯保证:“行,这件事就交给我了。”
姐弟俩说着话,马车不知不觉间驶进了苏家所在的甜水巷。
苏虞掀开马车帘子,看着熟悉的一草一木,隔着老远就看到家里老太爷和老太太站在家门口,凝望着巷子口,像两棵老树,苍老而又坚韧地守候着,等待他们的子孙归来。
“祖父、祖母,我回来了。”苏虞伸出手,使劲挥了挥手。
老太太听到声音,还有些不确定,半是惊喜半是疑惑地问:“老爷,我好像听到了娇娇儿的声音,是不是我们家娇娇儿回来了?”
“你听得没错,是娇娇儿回来了。”老太爷指着急速行驶过来的马车道,“他们回来了。”
苏虞探出头,再次用力挥手。
老太太见状,忙道:“知道了知道了,娇娇儿快坐回去,别摔了。”
伴随着车夫“吁”的一声,马车停了下来。苏虞迫不及待钻出车厢,踩着马凳下了车,走到老太爷和老太太面前,给二人行礼。
“孙女给祖父祖母问安,我不在家这一个月,祖父祖母可有想我?”
“当然想。”老太太伸出手扶起苏虞,“你不在家这一个来月,祖母是吃也念你睡也想你。还有你祖父,连鸟都不遛了,说没意思。”
苏虞大惊失色。
老太爷鸟都不遛了,这可真是大事。
她看向老太爷,夸张道:“祖父,你这段时日可不就输给隔壁的刘爷爷和左边的王爷爷了?”
她可是知道的,甜水巷这条街的老爷子们都爱养鸟,养鸟不说还喜欢攀比。比谁的鸟飞得远,比谁的鸟羽毛更鲜亮,比谁的鸟更会背诗……
老太爷不去,可不就自动认输了?
苏老太爷傲娇地昂起头:“这算什么,他们也只能在我不在时找找赢的感觉,等下午把我的苏小八带出去,他们就知道谁才是鸟中之冠了。”
“对,咱们家苏小八才是鸟中之冠。”苏虞笑着打趣,然后扶着老两口回屋里。
老太太一直拉着苏虞的手,轻轻摩挲着,夏日衣衫薄,遮不住手腕上粗糙的疤痕。老太太摸着,只觉手下凹凸不平。
她撩开衣袖,惊讶地看着苏虞手腕上的疤痕后。
“这是怎么回事?”老太太心疼道,“进宫前还好好的,怎么进次宫就成这样了?”
老太爷也道:“大儿媳妇,我孙女的手怎么成这样了。”
吴氏这才把苏虞在宫里被蛇咬伤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老两口,苏虞被毒蛇咬伤的第二天,宫里就派人给苏慎递了消息。
得知进宫选秀的女儿居然被毒蛇咬伤后,吴氏急得心如火焚,险些病倒在床。可那时候老太太刚刚热病了一场,老太爷的身体也不是很好。
吴氏不得不打起精神,支撑下这个家。好在过了几天,丈夫得到消息,说女儿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吴氏这才按下焦灼的心,只是老两口的身体不好,怕他们知道消息急坏了身体,这才决定先把消息隐瞒下来。
老太太一听,眼泪落了下来,拍着胸口,半是生气半是哀伤道:“你们两个,可真是我和你们爹的好儿子好儿媳啊,这么大的消息,就瞒着我们老两口。若是娇娇儿当真有个万一,你让我们怎么办?”
老太太哭着,身体一厥,险些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