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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春闱,妇科羞耻

苏虞把周邑买的腊梅花带回家,插水瓶里养了起来。然后就一直待在家里编纂整理她的《女性保养手册》。

终于赶在一旬之约的前一天把书稿整理妥善,誊抄完备。

写稿倒是没费她什么劲,毕竟那些知识早已深刻在她的灵魂里,难的是改稿。许多观念,是这个时代的人所无法接受的,也是现实所不允许的,比如生孩子这件事。

世人追求的多子多福,消耗的却是女子的生命和精气神。若真为女子的健康着想,她应该晚生孩子,少生孩子。

不说二十四五,起码也要等到十八岁之后。

但现实根本不允许。

在这个人均平均寿命才三十出头的古代,如果女子等到十八岁之后再生育,那么极有可能,孩子才十来岁,父母就已经去世了。

从家族的延续和国家的存亡看,都不允许女子太晚生育。

再一个少生优生就更不可能了,医疗不发达,婴儿的夭折率就高,极可能一对夫妻生育了五六个孩子,最后能存活下来的只有两三个。

苏虞不能用现代的观念来看待这个时代的问题,她只能委婉地建议——若可以,把每次生育的间隔时间拉长一些。

不要追求三年抱俩,五年生二会更好。给自己,给身体一些复原的时间。健康的母体,才能生育出更健康的孩子。

如果她真想为这个时代的女子做一些什么,她的书,书的观点就不能超出太多,如此才有信服力。

苏虞将书交给如约而至的刘婆母女两,才有闲心把屋里早已凋谢的腊梅树枝扔掉,换上一枝新开的红梅花。

红梅花凋谢,玉兰花开时,春闱如期而至。

二月初八,一早,厨娘就在忙活。

今天的早食,有些特别。除了老四样——广寒糕、步步糕、定胜糕,和状元糕外,还有桂圆、荔枝以及核桃煮了一锅三圆甜汤。

苏明时吃了糕点,喝了甜汤,然后才在家里人的陪伴下赶往礼部贡院。

到时,天色不过微明,礼部贡院外的广场上已经有诸多举人等候贡院开场。

苏明时裹着厚厚的兔毛披风,带着厚重的行囊,加入了排队进场的行列。

没一会儿,旁边队伍里走过来一个穿着同款毛大衣的少年,少年腰侧挂着一枚润如油膏般的白玉小鸭子,小鸭子嘴里还叼着一根稻穗。

鸭谐音甲,稻穗有颗,谐音科举的科,一只鸭子,携一枝稻穗,寓意着“一甲登科”。

花生大小,正是苏虞买下送给周邑的礼物。

这少年正是来参加春闱的周邑。

苏明时一眼就看到了对方腰侧的白玉小坠子,眼里闪过一丝满意。

周邑注意到对方的目光,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小鸭子,确定还在后暗松一口气,然后和苏明时打招呼:“苏二哥。”

苏明时点了点头,回声招呼:“三郎。”

两人互相打了声招呼,也没聊天,便把注意力拉回到自己带的行囊上。先帝朝时,曾有举人春闱入场检查时从考篮里查出了小炒。

那考生当场就被革除了功名,且按照律例三届不得科举。

考生喊冤,说他绝对没有夹带小抄,那纸条他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然而那又有什么用,毕竟他考篮里的小抄可是在众目睽睽下发现的。

考生不断上诉,后来才终于查明真相,原来他是被同窗陷害的。那考生非常有才华,极有可能榜上有名,同窗嫉妒他,趁他不注意往他的考篮里塞了纸条。

考生恢复了名誉。

但那又如何,已经错过的春闱不能再来,即便他后续还能继续科考,但他的状态、心气已是大不相同。能不能考中进士,也都不一定。

所以后来的考生们入场时,自己不作弊外,更要防备有心人的陷害。

时间很快到了午时,两人还没入场。

苏明时从随身带的糕点里拿出一包桂花糕开始啃,不过他没有请周邑吃。周邑也默默拿出一枚红枣馅儿的粽子吃,同样没有和苏明时分享。

两人吃的食物,都有特别的寓意。

苏明时的桂花糕,象征着蟾宫折桂。

周邑的红枣粽子,则谐音“早中”。

两人都没有互相分享的意思,倒不是对对方有什么意见,也不是怕对方占了自己的好寓意。

主要是为了避嫌。

虽然不太可能,但万一对方因为吃了自己的食物发生了意外,耽误了这次省试,两家别说结亲了,怕是要结仇。

苏明时啃着桂花糕,想到今天早上吃的桂圆、荔枝、核桃甜汤,昨儿下午吃的清蒸螃蟹和炖老鸭,以及昨儿中午吃的煮蹄髈,默默思量,这家里人是对他有信心,还是没信心呢?

要说没信心吧,给他吃了那么多“甲”——螃蟹、鸭子,和“提榜”——蹄髈。

要说有信心吧,他还吃了连中三元——桂圆、荔枝、核桃都是圆的,放一起就是三圆,寓意“连中三圆(元)”。

他一个解试倒数第二,哪来的脸吃连中三圆?

周邑吃还差不多。

或者这是有枣没枣打一竿子,人可能不行,但好寓意不能少?

这样想来,还是阿虞好,既不要求他能一甲登科,也不强求他能二甲传胪,只寄希望他能蝉联甲科,榜上有名就成。

苏明时胡思乱想着,负责点名的小吏很快唱到了他和周邑的名字。

两人对视一眼,默默背上行囊走进头门等待小吏检查。

好在有过一次的经验,这次考试的举人带的东西都很符合标准,没有什么会让人误会的地方,因此检查还算比较快。

过龙门,拿考号,去往各自考试的号舍,静待第二日的考试。

二月九号,主考官在礼部贡院设香案,领导众学子举行对拜仪式。

仪式结束,苏明时摸了摸腰间的方形玉牌,深吸一口气开始答题。这玉牌是苏虞送他的礼物,上头雕着螃蟹、芦苇和蝉。

螃蟹,别名黄甲。

螃蟹或鸭子,与稻穗、芦苇(芦谐音胪)、蝉一起组合出现,就有了一甲登科、二甲传胪、科甲蝉联等美好寓意。

方虞送他的“科甲蝉联”,和周邑的“一甲登科”一样,都是极好的寓意。

而且他的妹妹哟,还贴心地很。她只送“科甲蝉联”,而不是“一甲登科”或者“二甲传胪”,就是在告诉他,二哥你别紧张,咱不要去名次,能顺利省试,榜上有名就很好。

另一间考号里,周邑也摸着苏虞送他的小鸭子。都说人生三大喜——金榜题名、洞房花烛以及他乡遇故知。他会努力,让苏虞成为进士娘子,风风光光地嫁给他。

*

将苏明时送进考场后,一行人准备回家。

马车到了甜水巷,苏虞走在最后头,正准备进门,身后传来了一声轻微的呼唤。

“姑娘。”

苏虞脚步一顿,似乎听到好像有人在喊自己,“小六,好像有人在叫我,你有没有听见?”

苏明言侧耳听了听,又听到一声“姑娘”。

他看向苏虞:“阿姐,好像是有人在叫你。”

苏虞也听见了,转身走回巷子里,左右看了看,才看到家门左边大树后藏着一个小姑娘。

苏虞走到她面前,很快认出人来:“草芽,是你?”

草芽有点惊喜:“姑娘你还记得我啊?”

苏虞点头:“当然记得了。”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她见草芽手中拿着书,正是自己进宫前就誊抄装订好,让门房转交给刘婆母女的书籍。

又问道:“是不是有什么不懂的?你说出来,我给你解释。”

草芽面露赧色,将书递到苏虞面前,不舍道:“姑娘,这书还是还给您吧。”

“为什么?”苏虞有些诧异,并没有接过书,“我记得之前你们不是还很高兴能得到这本书的吗?”

草芽脸色涨得通红,眼泪不舍地掉下来,她哽咽道:“可是我们不识字。”

“这书我们看不懂,留在我们这儿没有意义。”

不识字?

苏虞突然回过神,这年代的百姓受教育程度很低,不识字确实是个很麻烦的事。

草芽和母亲刘婆都不识字,拿到书前她们曾想过,不识字没关系,她们可以找乡里私塾的先生帮忙解释一下。

没想到先生拿到书后却是脸色一变,不仅不教她们,还大骂她们不知羞耻,没有妇德。

草芽不解,她们不过是想识字,多学些知识,如何就不知羞耻,没有妇德了。

刘婆也不甘心,又找了一位她曾经帮忙接生过的举人娘子帮忙。举人娘子费了很大劲,才说动她家郎君教两个市井女子看书识字。

但那举人拿到书后,脸色却和先前那位先生一样难看,看在阿娘救了他娘子的份上,他倒是没说什么难听的话。可话里话外也是让她们不要四处找人问了,稍微讲究些脸面的读书人都不会教她们的。

她们不识字,又找不到人教她们书里的内容,书放在她们手里起不到作用。

即便不舍,她们也只能把书还给姑娘。

问清缘由后,苏虞一怔。

她大概知道那两位读书人为什么不肯教草芽她们了。

即便是她前世那么开明的时代,妇科羞耻都还存在,更何况这个男性占据主导地位的封建时代。

一说起妇科病,就会联想到私生活不洁。

女性患了病,除了要承担疾病造成的痛苦外,还要承受极大的心理压力,更担心看病的消息泄露,对自己的名声造成影响。

男性更不愿意承认,或许是因为他私生活混乱、不讲卫生、索需过度亦或者让妻子生育过多,才给脆弱的女性带来了诸多隐私疾病。

好在随着时代的发展,医学的大力科普,很多人已经能够坦然地接受,这只是一种很多人都可能会得的疾病,和女性的私生活没有关系。

就像她小时候买卫生巾,老板会给你拿个小黑袋子装着,藏着掖着,仿佛那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但随着她长大工作,大家已经能够很坦然地在超市买这些日用品。

但这个时代人们的观念,定然比她年幼时,还要陈腐蒙昧。

一本关注女性健康的书,在那些封建卫道士眼里,可不就是有辱斯文,有失妇德吗?

苏虞接过书,看着草芽落寞的神色,想了想,问了一声:“你……还想学吗?如果你想,我来教你识字。”

草芽犹豫了一下,从那两位先生避之不及的态度,草芽也知道书里定然有一些是与普世价值观不同的内容。

她有些害怕,学习了这本书,会对她的将来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但,前天她跟着母亲去了一户人家接生。母女平安,当她抱着那个新生命从产房出来时,那种从心底油然而生的激动感,至今让她感动到想要落泪。

或许跟着母亲成为一名接生婆,不只是找一个谋生的手段,她更喜欢亲手把那些小生命带到人间的成就感。

草芽想着,坚定了信念,她看向苏虞,认真道:“我想学,请师傅教我。”

这次苏虞没有纠正草芽的叫法。

她前世做妇产科主任时,也带了很多学生。教授,和师傅,其实是一样的。

“好,我教你。”苏虞将书籍还给她,“书拿好。”

“你先回家和家里人说一声,明天到我家来,我教你识字。”

“多谢师傅。”草芽脸上扬起灿烂的笑容,抱着书欢快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