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息,许卿看着草人毫无变化,心念一动,手中烛火轻抬,草人瞬间如柳絮遇火,火光冲天。
微风吹过,只余一堆黑炭。
许卿起身看向四周,再度找寻,如此经过七八次之后,终于,蜡烛再次被点燃的瞬间,那稻草人空荡荡的眼眶中亮起一抹绿光,歪着的身子缓缓挺了起来。
“哈,啊……”
一道慵懒不耐的哈乞声响起。
“心肝脾肺肾,客官要点什么?”似乎是被打扰了美梦,稻草人的声音带着不善。
许卿心头一喜,脸上却没有变化,依旧平静的回道:“可鲜否?”
听到许卿似乎有意,那草人精神一振,连忙道:“嘿嘿嘿,客官有福,两日前,老夫途径虎狼山,正巧山君摆宴庆寿,宰了养的肥胖的牲畜做宴,老道尝来味美,临走前与山君做了笔生意,换取了牲畜十只,眼下尚余一只,客官可有兴趣?”
“如此甚好,不知作价几何?”
稻草人绿油油的眸子转了转,却不言语,只紧紧盯着许卿,雾气弥漫而出,许卿瞳孔微缩,下意识摸了摸胸口。
下一刻,许卿眼前景象一变,周遭竟已换了天地,他抬头望去,那洞府上明晃晃刻着几个字:虎狼山山君洞!
再放眼望去,高堂之上一道魁梧的身躯坐在正中央,神情严肃,不怒自威。
恍惚间,耳边尽起喧闹。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诸位,且共饮一杯!”
“贺山君寿!”
许卿只觉得头晕目眩,待到神识清明,便看到自己已然置于在前堂石桌之上。
石桌上美酒满杯,山珍琳琅,灵果更是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石桌两旁坐着十来人,或白发苍苍,或白袍书生,或是七八岁孩童模样,个个端起石杯,交杯引盏,随后一饮而尽。
“山君洞府?好个畜生,竟敢自命山君,找死!”
一念及此,许卿便想开口讥讽一番,谁知这话到了嘴边却化为羊叫,诧异间,便见那首座下一精怪变幻的行脚商人微笑着看了自己一眼。
许卿这才发现他被化为羊躯,一时间怒火骤起。
“造畜!”
正在此时,那坐在中央首席的山君停了进食,盯着行脚商面色道:“自打大哥与儿郎们折在可那黑水镇……”
说到黑水镇,山君压住心头的悸动,掩下眼眸中的惊悚,声音下意识提高了些许。
“在那之后,本山君就过着阴沟里的老鼠的日子,都瘦了十多斤了!哪里还有点虎狼山山君的样子,哎……所幸有这拘人化畜之术,只是这十头羊何时才能凑齐。”
行脚商听到山君的牢骚却是面带微笑,指着洞口不慌不忙道:“山君,且看!”
山君迎着行脚商手指的方向看去,一头头的山羊被抬了进来,加上桌上的许卿正好十头,顿时大喜,道:“善!这十羊宴总算凑齐,诸君当共享之!”
紧接着便是一道道附和吹捧的赞美感谢之声。
行脚商抬起一头羊,开口道:“此羊味美,诸位,与我贺山君寿!”
“贺山君寿!”诸人齐声高呼。
山君面露畅然,高声道:“快快送上前来!”
只是片刻,一头羊便被分食殆尽,眼看又有一头羊送到山君的桌上。
许卿躺在桌上眼神却是变的愈发诡异。
看着狼吐虎咽的山君,那肉食在他眼中越来越清晰,心头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饥饿感,下意识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不知何时,一张草人面具已经悄然覆盖到了他的脸上。
面具生生扎进了血肉中,与许卿的脸严丝合缝,他却感受不到丝毫痛楚。
他瞳孔猩红,已然恢复人身,身躯干瘪,骨架嶙峋如柴,脸庞干枯,皮肤皲裂,唇角裂开到了耳边,形如锯齿。
双臂伸展开来,麻秆般细长的双腿撑在地上一动不动,好似一个,田间稻草人!
此刻在他的眼中,洞内已然大变。
只一瞥,便看到人骨遍布,那被血色浸泡的黑红的皮毛王座上,一恶虎横卧于上,石桌上躺着一具被刨开胸膛的尸体。
心肝脾肺脏,应有尽有!
注视间,其虎爪正拾起心脏丢进嘴里,混着血水咀嚼,好不快哉。
似是察觉了许卿的变化,其身后两具瘦骨嶙峋的伥鬼怒目圆睁,死死盯着许卿。
而在王座下一背着木质背篓,上面插着小旗的行脚商,手里拿着被啃的残破的肢体,嘴角滴着血,此时见许卿解了造畜之术,面露骇然之色。
至于王座两旁的山中精怪,个个望着许卿面露凶光,唇间涎水直流。
山君似乎也注意到了许卿,面露意外之色,开口问道:“你是何人?”
“黑水观观主,特前来贺山君寿。”许卿嘶哑的声音如同刀刃剐蹭铁锅。
“既如此,快快献上心肝来。”山君的声音幽幽响起,下一刻似想到了什么,止住了正要上前动手的伥鬼道:“不过……来者是客,且先赐羊头一颗!”
身旁伥鬼闻言,拿起桌上圆滚滚的头颅,来到许卿身旁。
许卿面皮抖动,嗅了嗅所谓的羊头,猩红的眼珠盯着血淋淋的羊头,压抑住内心的躁动,抬头道:
“山君……”
他舌尖轻舔锯齿状的嘴唇,喉头微动,垂涎欲滴。
“味美乎?”
山君虎眉轻挑,咽下嘴里的东西,啧啧舌道:“味甚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