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绿笙是个铁青头皮,几乎秃头的瘦小少年,和青澜一般身着深绿斗篷斗笠,身上能露出肌肤的部位也被绷带缠满,仅剩头脸暴露。
徐北见他一副挨饿模样,心下不禁恻隐,本打算以血刃斩首,直接给他个痛快;
可这小子望着徐北的目光虽呆滞,心里却还有打算。
他骨节分明的手掌猛然一收,让飞出的钩爪啸叫着折回,爪子末端闪动起诡异波动,竟划开徐北衣袍,在他侧肋斩出几道细小爪痕!
“坏血术。真是不老实。”徐北眼中重归凶狠,想也没多想就掐着绿笙脖子双手用力一扭,让他面朝背后好好思过去了。
而刚刚被绿笙斩出血的伤口,不到一息时间就以泛着恶臭的泡沫发酵起来,原本鲜红血液变成翠绿之色粘稠无比,隐约还要渗进伤口内侧污染其它尚好的部位。
徐北见状只是眉头略微一皱,手上暗红内气隐约冒出,按在那被划开的肋下,竟是以极致温度自封伤口。
“不能暴露太多自己的内气。”
强行处理掉自己损伤后,徐北迅速收了内气,又是只靠散教功法应付剩余的一人。
如今绿笙已死,青澜受伤,能打的只剩碧琳一个。
徐北决心速战速决,他依旧抓着绿笙头颅,带着这具血奴尸身躲避游走,时而挥刃格挡碧琳的枪头。
“宋望岳!”
某一刻,徐北高声叫喊,只是朝天随意喊叫,并不专门指向那老者所在的方向。
接下来徐北所讲之言,全以那散教语言讲出。
因为他相信宋望岳听得懂。
“这宝贵血液,可是万般之基,是教派精华所在;”
“你却将它们肆意喷洒空中,只作遮掩耳目之用,实属浪费至极!”
“‘叁教’有你这等蠢材弟子,早晚会被埋没了。”
徐北一边讲,手上行动也愈发凌厉。
他游走着逼近拼命舞枪的碧琳,在他攻击半径之内打圈盘绕,躲避枪头的同时也冒险以自身贴近。
直到最后,两人几乎面对面。
即使隔着浓厚血雾,徐北也能看清那碧琳的相貌。
消瘦姑娘头皮被剃得青秃,面容同样发黄,眉宇之间倒和那绿笙有几分相似。
她眼神可谓麻木至极,即使被徐北逼近身前,也照样以自己斑驳多伤的细瘦胳膊挥舞着那杆与她身材并不相称的大枪,作出无谓抵抗之举。
只是在看到徐北手中抓着的绿笙时,她眼神才闪动一瞬,似有哀伤之意。
“恨我吗?”
徐北突然出声问着,抓着绿笙脖颈的左手使劲挥去,以手上尸身猛然荡开碧琳手中长枪,将这早已失去气息的少年那张惨淡苍白脸庞,生生展示在姑娘面前。
碧琳双眼仍是麻木,但那水波无惊的瞳孔下,早已涌流起一股难以察觉的惊悚惧恨。
几缕淡淡血丝自姑娘惨黄脸颊上浮现,逐渐布满她的脸蛋。
那根乌黑长枪,自少女伤痕累累的绷带手心里颤抖着滑下,咣当落地。
“去恨该恨的人。”徐北轻声说着,右手收了血刃,迅捷无声抚向碧琳脖颈。
“这是现世之人,最后一次利用你们的身体,和鲜血……”
碧琳并未挣扎,呆呆站在原地,任由徐北将她额头与绿笙脸颊贴近。
一温热,一冰凉。
两者接触之间,却有令人心悸的无形波动,自绿笙与碧琳的身体上产生。
“……我保证。”
徐北左右手用力向按,绿笙与碧琳的头颅仿佛火焰之下的蜡烛款款塌落,化为丝绸般的液态逐渐相融。
待到满身血色,眼中充斥着奇异亢奋神情的青澜提剑自血雾里走出,她的视线里却再无徐北踪迹。
猩红色,厚重欲滴的雾气弥漫在她身前,举手不见五指。
来自自己主人的血雾,本不该对她视线产生任何阻碍。
那就说明,面前这片雾气,并非宋望岳产生……
“宋望岳。”
某一刻,雾气四周传来淡漠声音。
“如今也该让你见识见识,何为散教真正传承。”
话音刚落,笼盖在雾气里的广场迅速黯淡下去,血雾第一次弥漫着盖过天空,仿佛要把霞光层也彻底遮掩。
四周本已猩红的色泽如今更是透着神秘黑暗气息,让业已准备充分的青澜也不禁心底发怵。
“怎么……回事?……”
双腿不知何时已经恢复完好的宋望岳自地上艰难爬起,张口一吸,让自己散出的血雾尽数返回体内。
青澜连忙返回主人身边将他好好扶起,口中呢喃说个不停。
“是吗……绿笙和碧琳,已经被他夺去了……”
听着青澜汇报的宋望岳,一张老脸逐渐失去了血色,变得极为难看。
他抬头仰望这无边无尽,难以看穿的雾气,缠着三道金丝的手指奋力握紧,终于又卸了气力,颓然松开。
一向自诩为尽得“叁教”血法真传的宋望岳,却在这场和徐北的比斗中完全败北。
三大血之奴被废其二,他的浑身实力已去七成。
“如今我……还能做些什么……”
苍老声音在茫茫血雾中无望地回响。
那宋望岳自嘲地摇头一笑,看了看面前同样迷茫的青澜,却抬起右手,自顾自地掐起中央三指。
老者微闭双眼,手中动作坚定而轻柔,似乎忘却了周围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