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见自己父亲都点了头,便知道这事已经定了。
她跌坐在地上,像是坠入冰冷的河中,双眼空洞的望着自己的爹娘,眼泪无声的落下。
她不明白为什么变成了这样,为什么一个个的都要抛弃她,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她的视线渐渐变得涣散,余光中那混着尘土的碎片好似在向她招手。
死了算了,活着有什么意思?
她握住了碎片,划过了脖颈,她以为自己要死了,可是为什么这么疼。
死,真的好疼。
“娘!”
“大姑子!”
江上歌手中的银子掉落地上,飞扑了过去,死死的按住了王氏的脖子。
还好,碎片不算锋利,并没有割到动脉。
老三媳妇连忙将王氏手中的碎片抢走,丢到了一边。
“三郎,快找大夫呀!”
“不用!”江上歌唤来老木,将王氏抱到了马车上。
“麻烦你们赶紧写断亲书,还有那个退亲的丫头我也要带走,一并写了吧。”
江上歌上了马车,放下了帘子,连忙拿出了医药箱,还在叮嘱着。
“老木,你去看着他们写,他们若是拿了银子还想反悔,那就县衙里见吧。”
“是。”
她冲洗着王氏的伤口,既心痛又内疚,“你傻不傻啊,你要是死了,你有没有想过旭哥儿怎么办?”
想到刚刚飞身扑向她掉落的十两银子,也没有给王氏半点眼神的老妇人就觉得不值。
“你这么做,只会让在乎你的人心痛,而那些不在乎你的人看都不会看你一眼。”
王氏闭着眼将头撇到了一边,只是眼角不断的有泪水划过,提示着她此时的内心很不平静。
“江娘子,写好了。”
老木的声音传来,她感受到王氏明显一僵的身体,叹了口气。
“为了这些人做傻事不值得,你想一想旭哥儿,他还有大把的前程,不能因为这些人夭折了。”
似乎是听进去了,王氏终于放声的哭了出来。
江上歌松了口气,哭出来了就好,至少不会再做傻事了。
还没走到院中,就听到了老妇人不愿的声音。
“不行,要想带走巧姐儿必须再加十两。”
“也不撒泡尿照照,长得丑就算了,想的还挺美。”
江上歌嘴角半勾,漠然的扫了一眼老妇人手中的银子,漫不经心道:“很不巧,前不久刚去了趟县衙,与县令倒是有些交情,不然咱们去衙门说?”
老妇人显然害怕见官,将手中的银子攥紧,讨价还价道:“五两。”
“三两。”
老妇人哪里愿意,“四两,不能少了。”
“二两。”
老妇人愣住,这是怎么个还价法,张了张嘴巴,最后生生的咽下了三两的话,点了点头。
“成交。”
老妇人利索的按下了手印,江上歌却摇了摇手指,“还有他们,也得按。”
原本存着侥幸的老大夫妇和老爷子,只能讪讪的按了手印。
江上歌仔细的看了一遍,确定没有问题才扔下了二两碎银,将断亲书收了起来。
出了门,身后传来老妇人兴奋的笑声,以及老大夫妻俩争夺那卖巧姐儿的二两银子声。
她坐上了马车,将断亲书给了王氏,“这个你收好了,往后旭哥儿要是发达了,这群人绝对会黏上来,这个便是旭哥儿杜绝后患的保障。”
江上歌也没办法,她要是不扯上江上旭,她相信王氏恨不得将这个撕碎。
很显然,王氏听了这话即使心有不甘,但到底还是不敢乱来。
江上歌又拿出王巧的断亲书,“还有这个是巧姐儿的,她留在这个家估计不会好了,我便擅自做主将她也带了出来。”
王氏猛地转头看她,最终还是咬咬牙收下了。
江上歌知道她这是恨了自己,但她不后悔。
“我不知道她会去哪里捡柴,你知道吗?”
“村口的山上。”
马车向着村口而去,还不到山脚就看见王巧背着一捆超过她头顶的干柴走来。
她的衣袖上还残留着已经干涸的血迹,手上随意绑着不知从哪扯下的布条。
王氏透过窗户看着那瘦小的身影,又忍不住抽泣起来,喃喃道:“谢谢。”
江上歌诧异的看她,只见她从窗户探出了头,“巧姐儿快来。”
王巧听到有人喊她抬头看来,尖尖的瓜子脸上满是汗水,看到是姑姑时脸上有了笑脸。
“姑姑,你去哪?”
马车停下,王氏连忙下车走了过去,将那捆干柴丢在地上,轻轻捧起她的脸擦拭着。
“以后跟着姑姑生活,你愿意吗?”
王巧的眼睛亮了亮,随即又想到什么黯淡下来,“我娘她不会同意的。”
“不怕,只要你愿意,姑姑就带你走。”
“真的吗?”
王氏点了点头,再一次红了眼眶,“可怜见的,往后姑姑一定给你找个好人家。”
王巧羞红了脸,娇嗔道:“巧儿还不想嫁人。”
“好,以后你想了,姑姑再给你找。”
江上歌放下了帘子,仰着头闭上了眼睛,眼角滑下了一滴泪。
“真好。”
...
原本打算接了王氏就直接前往府城,可王氏这个样子去找江上旭,肯定会惹他担心,只得先回家洗漱一番再说。
再一次回到这个住了十几年的家,王氏突然有些情怯,看着敞开的大门不敢再上前一步。
见姑姑这个样子,王巧乖巧的站在她的身后,“姑姑?”
江上歌闻声看去,走过去挽住了她的胳膊,“放心吧,这房子现在是属于我的。”
王氏一愣,不解的看她。
江上歌嘻嘻一笑,“咱们先进去,你和巧姐儿先洗漱一番,我去将小雪接回来,吃饭的时候我再跟你慢慢说。”
王氏点了点头,熟练的进了厨房烧水。
等江上歌接了小雪回来时,王巧正局促的站在院子里,“表姐。”
江上歌点了点头,“衣服还合身吗?你先将就一下,等去了府城再给你买两身。”
王巧连忙摇手,“合身的,不用表姐破费了。”
“就是,成衣多贵啊,等旭哥儿考完了,买两块粗布回来做就是了。”
王氏瞄了眼她荷包,很想问问这么多钱是哪来的,但想着自己的身份也是管不了。
“行,都听娘的。”
江上歌知道那十几两银子已经引起了王氏的怀疑,但往后用钱的地方多的是,肯定得过个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