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娘,我没请到大夫。”
江上旭浑身湿漉漉的,裤脚被卷了起来,露出的脚腕和鞋子上沾满了泥土。
刘大娘顿时慌了神,那个时候也是因为一场大雨,大夫没有请到...
“不过,我在路上遇到一个自称神医的人。”江上旭往身后看了一眼,“只不过他走的有些慢。”
果然,顺着他手指的方向,透过雨幕隐隐有一个人影走来。
“这...行不行啊?”
刘大娘虽然嘴上这样说着,但看到走进来的人,还是迎了上去。
“老人家,里面那位产妇的胎位不正,不知您可有把握?”
老者微微点头,吐出了两个字,“在哪?”
江上旭迫不及待的给老者引路,“您跟我来。”
老者又一次点头,一瘸一拐的跟了上去。
走进了西房,老者只是淡淡扫了一眼江上歌,“手。”
江上歌皱眉看他,并没有动作。
“手,伸过来。”老者又一次说道。
这一次,江上歌才试探的将手伸了过去。
只见老者打开了随身的布包,随之打开了针袋,捻针扎下。
这一切都在一瞬之间发生的事情,江上歌回过神来时,小腹的坠痛已经轻了许多。
老者掀开薄被的一角,“告罪。”
随即掀开了江上歌的上衣,露出了肚子,不等众人反应又是几针落下。
江上歌并没有觉得不妥,她是医学世家出生,从爷爷辈开始便是医生,她更是一名外科医生,男女大防这个在她眼里是要分情况的,这个时候显然不是提这个的时候。
但作为土生土长的刘红来说,那可是天塌了的大事。
“老匹夫!我打死你!”
江上旭也反应过来,但一丝理智告诉他,这个人是在救他的姐姐。
“刘大娘,你等一下,我们先看一看。”
“看?看什么看?这是能看的吗?你让开!”
刘红甩开江上旭的拉住她的手,正要扑上去,老者的声音响起。
“他说,你会接生?”
老者的动作看似缓慢,却是干净利落。
刘大娘看他收拾了银针,又将薄被盖上,期间除了拔针时就再没有视线落在江上歌的身上,气也是消了一些。
“对,怎么了?”
“我说,你做,可会?”
老者说着便起身走到了一边,将针包收进了布包,背对着他们说道。
“要快一些,这镇痛的时间有限。”
江上旭被赶了出去,西房内江上歌痛苦的呻吟夹杂着老者缓缓的低语,却莫名的有一股心安的感觉。
...
一声啼哭响彻整个江家,主屋的王氏夺门而出,听着那洪亮的哭声愣了半晌,所有的情绪最后皆化作一声叹息。
江上旭一瞬间的愣神后,立刻冲向了西房,却被拽住了手臂。
“你要敢进去试试!”
王氏狠厉的盯着他,一把将他拽进了主屋。
“娘!阿姐好不容易生了,姐夫已经不在了,我要去守着她。”
“什么姐夫?她生了关你什么事?不许去!”
“娘...”
江上旭对上了王氏那猩红的眼睛,一下泄了气。
西房内,刘大娘红着眼眶将孩子收拾好,放在了江上歌的身边。
“是个女孩,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
江上歌看着孩子有一丝奇怪的情绪升起,这明明不是她的孩子,可又确实是她生的。
这感觉...真奇妙。
老者在听到孩子的哭声后便走出了西房,一路走向了门外,又一瘸一拐的消失在雨中。
当刘大娘想起老者时,已经是后半夜的时候了。
“咦?那人怎么也不说一声就走了?连声谢谢都没来得及说。”
当年,要是有他,秀娘也不至于大出血而死。
“不过,转胎那手法真是妙的很。”
“王翠!你干什么?真当这是自己家了?”
正打算煮米汤的刘大娘被王氏吓了一跳,手中淘好的米撒了一地。
“要死哦!你赔我家米!这么多米够我吃个两顿了!你赔!”
王氏看着散落的精米心疼的脸都揪在了一起,正一下一下的扒拉着收拾。
刘大娘也烦了,“大林的抚恤金呢?二两银子呢,你这是得了好处连点吃的不愿给他的妻儿吗?还有那布庄,那可是用秀娘挣的银子盘的铺子,你连请个大夫都不愿,你的良心真是被狗吃了!”
“良心?”王氏冷哼一声,“在她害死我大儿时,我良心就进了狗肚子里了!”
刘大年也知道这件事情,“那时她也才三岁,哪里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就可以害死我儿?”
王氏的声音有些哽咽,她当年嫁进来时就知道后娘不好当,她样样都以江上歌为先,谁让这江家整份家业都是她娘一手挣来的。
她被嘲笑也好,被诟病也好,她当年打从心里都是把江上歌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来看待的,可是她却把她才刚刚会坐的儿子推下了炕。
“让她活着,已经是我最大的善心了!”
王氏侧头看了眼西房,强忍下心底的酸涩。
江上歌听着院子里的交谈,努力翻找着原身的记忆,却一无所获。
...
雨稀稀拉拉的下了一夜,水洗过的天空显得更加透亮。
“阿姐?”
江上旭刻意压低的声音传来,房门被打开了一条缝隙,半个脑袋露了进来。
江上歌侧头看去,饱满的额头,还未褪去稚嫩的脸上洋溢着由内而发的笑。
他小心的推开房门,手中端着一碗白粥,“阿姐,起来喝粥吧。”
江上歌看了眼正睡得香甜的孩子,坐了起来。
“谢谢。”
江上旭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她,随即笑眯了眼睛,“不用谢,阿姐。”
江上歌从原身的记忆里知道,原身并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不说时常欺负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就是对待亲生父亲都是没个好脸色,更别说那个继母了。
她小口喝着清粥,藏在粥里的白煮蛋露出了尖尖,她诧异的看向江上旭,只见他高仰着笑脸,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脸上写满了:快夸夸我!
江上歌看出了他的心思,“是特意给我煮的吗?”
“是啊是啊,刘大娘说了,阿姐刚生完孩子身体很虚弱,我想着鸡蛋最是养人了。”
江上旭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其实他觉得母鸡更加养人,可是他不会杀鸡,更不敢杀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