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再怎么干净,下水道都始终不是人们愿意久待的场所。时隔多日再次来到昏暗的地底,即使是无感如阿尔芒,也不由得轻轻皱了皱眉头。
至于一旁的雨燕,所表现出来的厌恶情绪便更加浓厚了。阿尔芒看向她时,她正一手扶着墙壁,神情复杂地凝望着漆黑一片的隧道深处。
和调查小组的探索队不同,菲尼克斯和斯托拉斯给予了被附身者相当优秀的夜视能力,就算没有任何照明,他们也能清楚地看到前方隧道中一切试图用黑暗作为掩护的存在。唯一的问题在于,在这种视野下,阿尔芒无法确认此时雨燕的脸色。
“我感到有些不太舒服...”
有斯托拉斯附身,她的身体不至于会娇弱到这种程度。所以她口中的不舒服大概来自于精神层面——即压抑的环境对心理造成的影响。
“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压在胸口上,就连呼吸都很困难...”
过去的弗朗索瓦丝在进入下水道时并未表现出这种类似的反应,所以阿尔芒也算是被雨燕这突如其来的不适感打了个措手不及。看她这副糟糕透顶的状态,不像是能够顺利执行任务的样子。
“斯托拉斯本来就不喜欢这种阴暗狭窄的环境。再加上之前的那些事,说不定让他们产生了某种心理阴影...”
菲尼克斯的说明让阿尔芒脸上露出了古怪的表情。
“他们?”
“斯托拉斯之前在歌剧院的地下湖里被阿蒙和我分别狠揍了一顿,至于那女孩...她刚刚取回意识的时候,不就是独自一人被捆在昏暗的地下室中么?”
对于雨燕的情况,他倒还算能够理解。但是斯托拉斯...原来大恶魔也会产生心理阴影的吗?
“魔鬼们的情绪多多少少也会影响到宿主,这是十分正常的事。”
于是阿尔芒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你先回去吧,这里的事我自己来处理就好。”
雨燕也没有再继续推辞,她保持着一副难耐的表情点了点头,随即沿着身边的铁梯向上攀登,很快就重新回到了清澈的天空之下。阿尔芒则转过身,孤身一人沿着通道朝深处行进。
一开始他仍然打算利用黑魔法使所留下的痕迹来进行追踪,但或许是由于时间隔得太久,入口附近的痕迹已经变得微不可闻,几乎无法当做线索。另一方面,在这些七转八折的隧道之中,似乎还隐藏着一些别的什么东西。
没有明确的路线和规划,阿尔芒只是孤身一人,如同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影子,踏着平稳的步子一步步朝着地下深处迈进。在菲尼克斯全力开启的感知下,他几乎可以探清楚这个复杂的蚂蚁洞之中每一条被隐藏起来的通道。但这些通道究竟通向何方,只有在亲自进入其中之后,才有可能弄清楚。
他只是凭着自己的直觉,不断地朝着最深,最低的那个角落前行。
猎犬般的嗅觉使他在距离那个物体还有数十米的时候便停了下来。他那双闪着黑色火光的眸子本可以刺穿世间的一切黑暗,可如今在他视野里,笔直的走廊中却空空荡荡,什么都看不到。
“是类似阿蒙的幻术那样的存在吗?”他朝着自己的心声问道。
“不是。那东西本身就是黑暗,你要隔绝视野中的黑暗,也就自然将它给一并隔绝。”菲尼克斯淡淡地答道,“想要找到黑暗,其实很简单,点一把火就行了。”
虽然对菲尼克斯的解释仍有些一头雾水,阿尔芒还是听从了建议,在取消掉黑暗视觉的同时,用菲尼克斯的能力在隧道里点燃了一簇火苗。
不是平日里菲尼克斯所惯用的黑焰,而是普通的,散发着如同太阳一般柔和光辉的火苗。轻柔的火焰驱散了隧道中的黑暗,而那团无法正常地被驱散的黑暗便自然而然地在光源下暴露了出来。
即便是阿尔芒,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诡异的存在。
“那究竟是什么东西?我能从它的身上感受到一点恶魔气息...但又和平时干掉的那些魔鬼们不太一样。”
“恶灵,是地狱里最低级,最弱小的存在。这些东西弱到甚至不会被帷幕所察觉,只要有人召唤,就能轻易地穿越帷幕,来到人间。
虽说如此,对于一般的驱魔人来说,想要处理掉它们也不是什么易事。这些家伙动作迟缓,可它们没有实体,唯一作为弱点的内核被外侧的保护层包裹,必须通过特殊的手段破坏保护层,再消灭其中的核心。”
“用你的火呢?”
“我只是站在那些马尔斯的立场上来介绍这东西的特性罢了。在我们的眼中,这些东西和路边的杂草没什么区别。有些能力低下的使魔在饿极了的时候会把他们当做食物...据说很不好吃。”
阿尔芒一抬手,无形的火焰沿着甬道的墙壁扑向了那团阴影。几乎没有做出任何反抗,阴影便被火焰吞噬,在火焰中熔化消失,不见了踪影。
就和菲尼克斯所说的那样,这种弱小的敌人根本不构成威胁。问题在于,如今在将感知能力扩散到最大的情况下,和刚刚的这只恶灵类似的反应,在整个下水道的网络中还藏着很多...
“你刚刚说到召唤...是有人故意将它们丢到这里来的?”
“如果只有一两只,还有可能只是个别个体的迷失。但是如此庞大的规模,就不是能够用简单的迷路来解释的了。”
凶手的身份不难推测。那些黑魔法使大概是打算用这些容易被召唤,并且又难以清理的污秽之物来阻碍追踪者们的调查。
不知道是否有意为之,这招漫天过海对阿尔芒的行动同样产生了影响。如今只是站在这里,就能轻易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无处不在的邪恶气息。
一块腐肉被丢进了恶臭不堪的污水中,要如何从奔腾的水流中找到它的所在?
答案是在腐肉上系着一条线,线的另一头正攥在其原本的主人手中。
待阿尔芒回过神来,才发觉一身白衣的主管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通道的尽头,安静地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