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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赛亚最终同意了阿尔芒的方案。

但这并不代表着他能够放心地将弗朗索瓦丝交到阿尔芒的手中。他只是同意了在必要的紧急时刻,阿尔芒可以与他们一起完成对斯托拉斯的重新压制。

菲奥雷很强,这一点毋庸置疑。但再强大的人类也不可能比得过一个具名恶魔。不管是斯托拉斯还是菲尼克斯,亦或者之前被他亲手处理掉的列拉金,这些大恶魔们在人类面前就是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唯有数量才能弥补二者之间力量的差距。

菲奥雷这家伙不喜欢给他的囚犯们套上枷锁,这会使状况变得更加不可预测,更加危险。而菲尼克斯可以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保持警惕,关注斯托拉斯的动向。但就算两人被羁押在同一个屋檐下,也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待在一起。从发现异常到处理异常之间需要时间,这就是最致命的一点。

弗朗索瓦丝的房间被安排在了走廊的尽头,与阿尔芒的房间相邻。菲尼克斯告诉他,在极端情况下,他只需要三秒钟就可以砸碎墙壁,闯进她的房间压制斯托拉斯。

但是如果斯托拉斯完全恢复了力量,三秒钟的时间足够它将整个公寓楼里的所有守卫全部撕成碎片。

好在从现状看来,斯托拉斯被大主教们一系列的驱魔仪式压制得相当厉害,一时半会儿翻不起什么大浪。只要她自己能够保持意志坚定,斯托拉斯就无法轻松地重新控制她的躯体。

大概是理解到了自己究竟犯下了多么可怕的错误,从恢复意识之后弗朗索瓦丝就很少再说话,对于驱魔人们对自己的安排也全部默默接受。即使是在看到了阿尔芒的脸后也没有再和之前那样变得歇斯底里,而是很快转过了视线,假装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这代表着理性压倒了激情,占据了上风。就当下的局面来说这是最好的状况。阿尔芒不期望他可以就这样获得她的谅解,至少现在他们两人之间的恩怨不会再演变成更进一步的灾难。

接下来的日子里两人就一直被关在公寓楼里。以赛亚请来的主教会定时为弗朗索瓦丝执行驱魔仪式,无所事事的阿尔芒就只能借着每天和餐食一起送到房间里来的报纸度日。计划中的监禁并没有放风时间,但菲奥雷总是会不定时地带着他们在公寓楼顶办一次下午茶。每当这个时候,阿尔芒和弗朗索瓦丝两人都总是会不约而同地分别站到楼顶的边缘,望着各自家所在的方向发很长时间的呆。

这天夜里,阿尔芒坐在房间里的破沙发上,借着昏黄的电灯将今天送来的报纸阅读了第五遍。头版头条上的内容依然被马格里布那悬而未决的争端占据,总理卡约先生正在勃兰登堡与帝国方面进行第三轮磋商,仍然未能就当下的局势达成一致意见。共和国国内那些挥舞着复仇主义大旗的右派分子们叫嚣着趁这个机会发动战争收回故土,而乔里斯所领导的左翼社会党则依然反对一切。工人们既反对与赫尔马开战,也反对加洛林向马格里布的扩张。

唯独只有教会一如既往地保持着沉默。在当今的世界局势下,伊柯丽斯的教廷实在是很难在民众的心中树立起太高的威望,何况当下还是两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列强之间的争端。既然圣座没有对本次冲突发表任何意见,那么光明城的主教们自然也不会傻乎乎地涉身其中。

就连他们在马格里布处理的那一起小小的恶魔案件也完全没有见报,即使是专供驱魔人们阅读的《神圣报》里也没有提及。也不知道留在那里的赫尔马骑士们究竟有没有找到隐藏在幕后的真凶。

“咔嚓。”

阿尔芒放下报纸,看向大门的方向。经过加固的大门依然关闭着,经菲尼克斯强化之后的感知告诉他,刚刚听到的声音不是错觉,有人在外面摆弄着他房间的大门。

“是斯托拉斯?”

“不是。斯托拉斯没有任何复苏的迹象。”

阿尔芒竖起耳朵,尽管没有听到任何脚步声,他还是能感受到弗朗索瓦丝离开了房间,穿过走廊朝着楼梯间走了过去。

“守卫呢?怎么就这么放她离开?”

他顿时紧张了起来,丢下报纸快速的冲向大门。在拉开门进入走廊的一刹那,某种刺鼻的芬芳香气扑鼻而来。

走廊里原本应该有好几个卫兵执勤,如今却全都横七竖八地躺倒在了地上。这些守卫们的身上都没有明显的外伤,他们瘫倒在这里的原因显而易见:阿尔芒熟悉充满鼻腔中的这种味道,那是教会常用的麻醉熏香的气味。

就和毒药一样,这种程度的麻醉熏香当然不会对他有用。他带上门离开房间,先是来到隔壁菲奥雷的房间外,伸手敲了几下门。

门内没有回应。阿尔芒一边感受着斯托拉斯的气息,一边继续敲门。但一分钟过去了,屋内还是没有传来任何应答。

于是他有些恼怒地抬脚踢向大门,沉重的踢击声响彻整个走廊,菲奥雷骂骂咧咧的声音才终于从对面传来。

“三更半夜的不睡觉,在这儿发什么疯呢!”

急促的脚步声之后是拉开门栓的声音。最后菲奥雷没什么好气的脸出现在了阿尔芒的面前。在闻到空气中的那股味道的一瞬间,他就立刻捏住了鼻子。

“搞什么东西!”

“你的囚犯跑出来了!不做点什么吗?”

菲奥雷看着躺在走廊中的一地守卫,立刻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他只是皱起眉头对着阿尔芒轻轻摆了摆手。

“之前你不是拍着胸脯保证自己一个人可以压制她么?你自己加油吧,我有些困,要回去睡觉了。”

阿尔芒看着菲奥雷重新关上门,把他挡在了门外。却丝毫没有感到愤怒或者沮丧。反正他也没有指望过这不靠谱的家伙能够帮上忙,自己已经完成了报告状况的义务,既然菲奥雷想要偷懒,他就自个儿去把那只叛逆的小鸟带回来就行。

顺着弗朗索瓦丝留下的痕迹沿着楼梯一路向上,穿过敞开的天台大门,阿尔芒在楼顶的围栏边看到了她的背影。月光在她的身体周围描绘出了一道神圣的银白色轮廓,柔和的夜风轻抚着她的发梢。阿尔芒没有掩饰自己的行踪,任凭皮靴在地盘上发出清脆的敲击声,一步步向她的方向靠拢。

当他来到距离她只有五米左右时,他停了下来。对方依旧不为所动地站在原地,没有任何表示。阿尔芒注意到她的脚边放着一个便携式的香炉,缕缕白烟正从其中轻飘飘地升腾到空中。怪不得明明身处室外,他依然可以闻到那股浓郁的熏香味道。

“你是怎么想的?”她突然开口问道。

阿尔芒一时没能理解她究竟是在问些什么,只好闭着嘴保持沉默,等待进一步解释。

几秒钟之后,她转过身,面向了阿尔芒。即使是背对着月亮,阿尔芒也看到了她脸上的那两道清晰的泪痕。

“被一个邪恶的魔鬼侵占身体,亲手犯下不可饶恕的罪孽。备受良心的谴责——如果你还有良心的话。你究竟是有多么冷酷,多么残忍,才能视这悲惨的现实如无物?就没有一种名为道德的刀子在切割着你的心脏吗?”

“如果我没有良心的话,大概我就不会站在这里,而是应该早就被关在银箱子里丢进大洋之中去了。”

她紧咬着牙关,用左手抱住了依旧缠满绷带的右臂,脸上露出无比痛苦的神情。

“你觉得这样就可以了吗?享受着魔鬼的邪恶力量,在他人的苦痛之上搭建你自己的王国?为什么你能够做得这么心安理得!!!”

她用沙哑的嗓音喊出了对阿尔芒的质问,声音尖得仿佛能够刮起一场风暴。但阿尔芒宛如一尊大理石像,在面前的风暴之中巍然不动。

“我没有闲工夫和你一起在这里怨天尤人。命运之神已经掷下了我们的骰子,不管最终结局会走向何方,至少现在我们还清醒地活在这世上,那么就得继续去完成我们的工作。”

阿尔芒注意到她今天穿的是一件青色的束腰吊带裙,上身披着一件短外套,外套的下摆好像树梢一样在风中轻轻摆动着。

“你的徽章呢?”

她好像短暂地愣了一下,几秒钟后才轻声开口回答。

“丢在房间里了。”

“你应该和我一样,在圣主像前发过誓。还记得那些誓言吗?”

“是啊,我当然记得。匡扶正义,消灭邪恶!”

她突然流着泪水咯咯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在夜风中显得无比凄凉。

“所以我知道我现在应该做些什么了。”她冲着阿尔芒张开了仅剩的一只臂膀,某种狂热的绝望充斥了她的双眼。

“我太过于天真,太过于愚蠢。他们告诉我斯托拉斯始终是个威胁。我控制不了它,反而还会受它控制。但它是可以被杀死的。”

“没有那个必要。”

“有这个必要!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吧!一个具名恶魔的傀儡就站在你的面前!你不是刚刚才对我说过驱魔人的誓言吗?既然你要贯彻正义,又岂能将这样的邪恶放置不管!来吧!就在这里杀了我,连同那该死的斯托拉斯一起送回地狱里去!就像一直以来你所做的那样!”

“我发过誓,将尽我一切所能拯救你的性命。”

“对圣主吗?”

“对我自己。”

阿尔芒试探着向前迈进了两步,弗朗索瓦丝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做出任何行动。她的青色眸子中略微出现了一丝动摇。

“愚蠢的传道士。你是觉得救下我的性命,就可以和杀死我姐姐的罪行扯平了么?”

阿尔芒摇了摇头:“只是偿还你的人情。”

弗朗索瓦丝一愣:“我不记得做过什么值得你这混蛋报恩的事。”

“你确实做过。在高塔上的时候,你放了埃莉诺一马,即使是被斯托拉斯所掌控,也没有让她受到更多的伤害。所以我决定还你这么一个人情。至于你姐姐的事,我从未想过那样的罪行能够得到原谅。而我也早就准备好了用一生来进行忏悔。”

“没那个必要。”她痛苦地垂下了头,“都结束了,不管是你的忏悔还是我的复仇,都结束了!复仇者已经死了!站在这里的只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我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我了!”

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跪坐在了阿尔芒的正对面,用手掌捂住了脸。

“就连麻醉药物都不起作用了....耳朵能听到不应该听到的东西,眼睛能看到不应该看到的东西,我变得不像是我自己了...杀了我...求你了,如果你真的为过去的罪行而忏悔的话,就在这里杀了我吧...那样的话至少我还能够作为一个人类死去...我不想变得和那些怪物一样...不想让我这双手沾上无辜者的血...”

阿尔芒面无表情,迎着刀子一般的夜风再次向前,来到了抽泣着的弗朗索瓦丝身边,先是弯腰合上了她脚边熏香的盖子,然后轻轻地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抱歉。我已经发过誓,永远都不会违抗我的内心。但是有一点我可以保证,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的话,我一定会用这双手亲手了结你的痛苦。”

沉默降临在了天台之上,一时间周围只能听到弗朗索瓦丝低声的抽泣和呜咽声。阿尔芒背对着她来到了围栏边,眺望着城市中的灯火和天穹上的星光。几分钟过去之后,身后传来的声音才慢慢减弱并消失。阿尔芒能听到她站了起来,迈着僵硬的步子朝着楼梯间的方向一步步走了过去。

脚步声很快就消失了。阿尔芒依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凝望着某个方向。即使跨越了数十公里的距离,他也清楚地捕捉到了那隐藏在城市的街巷中一闪即逝的阴影。不知道为何,此刻城市中的灯火在他的眼中看来比以往要黯淡了许多。

“那应该不是我的错觉吧。”

“最近这些家伙实在是有些不太安分。或许可以给你的同僚们送去一个警告?”

阿尔芒略作思考,随后转身从围栏边离开,朝着楼梯间的方向走去。

“光明城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城市。我想这里大概没有什么我们需要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