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说,事情原本没有必要走到这步田地。你根本不是迪维永人,而我也并不想招惹你们光明城的马尔斯。”
不知为何,上校似乎并没有立刻动手的意图,他就像是小说里的反派角色一样,带着一副微笑站在礼堂唯一的入口处,堵住了阿尔芒的去路。这对他来说是个好消息,他正需要一点时间来摸清楚上校的底细。于是他慢慢地后退了好几步,与上校保持着距离,冷冷地盯着对方,不做言语。
“一开始在听说光明城的那位猎犬要来这里增援的时候,我还的确稍微有些担忧。你想想,他们是如何评价你的?光明城的守护者,加洛林的救星!圣主之剑,邪恶之敌!对于像咱们这样不熟悉状况的外人来说,这些名号还确实挺吓人的。所以我就提前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来应对你这位大敌。可是嘛....”
他停顿了片刻,用手抚摸着下巴,似笑非笑地望着阿尔芒。
“从现实情况看来,或许是我有些太高估你了。”
这让阿尔芒略微有些兴奋,这恶魔又表现出了它们一贯以来的自大,这是好事。对方越是轻敌,他在这里将其击败的可能性就越大。
“在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其实我就已经有些奇怪。我见过很多马尔斯,但向你这样年轻的存在的确是相当稀少。”
阿尔芒回忆了很久才想起来这些恶魔口中的马尔斯究竟是什么意思——那个词代表着士兵,而在恶魔们的口中自然就是指与他们作战的驱魔人。
“对我们来说,你们只不过是食粮和玩物。或许我不得不承认在你们庞大的种群基数的填充下,的确偶尔会有那么一两个出类拔萃,可以和我们掰一掰手腕的存在,但那绝不可能是你这样的毛头小子。你太年轻了,不到二十岁的年纪,怎么可能会积累起足够的经验来与我们正面对决?所以我就在想,该不会你这小子只不过是虚张声势吧!
不过我这人向来行事谨慎。再说了,反正已经提前准备好了舞台,不好好地利用起来不就是太浪费了一些么?”
“所以从我来到这里的那一刻开始,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都是你计划好了的?”
上校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当然,全部都是。我本想这么说。不过事实上还是出了一点小小的意外。那些该死的老鼠究竟是什么时候混进来的...但是也没关系,等解决掉你之后我再去好好招待那些讨人厌的家伙。不管是谁,都无法改变这场盛大演出的结局!”
阿尔芒终于想通了。他还是来晚了一步,在它抵达迪维永的时候,正义部和警察局的核心机构就已经全部沦陷于敌手,而这两个部门就是这座城市里仅有的两个暴力机构。
至于上校所说的那些援军,不用想也知道,肯定只是他的缓兵之计。他恐怕根本就没有与光明城的总部联络过,或者就算有,也一定欺骗了他们。直到现在,光明城总部都依然不知道迪维永已经完全沦陷。
不过事情依然有发生转机的可能。迪维永的篡位者就在他的面前,只要能够将这邪恶的统帅驱逐,残余的虾兵蟹将都将不足为惧,城市就会得到解放。
而要做到这一点的话,他大概只会有一个转瞬即逝的机会。想到这里,他不禁用空出来的右手抓紧了腰间的刀鞘。
“我的前两名骑士都没能干掉你,这其实也在我的预料之中。不过这也没关系,因为我设置他们的原本目的也只是为了清除你的队员,如此一来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把我的眷属安插到你的身边。虽说原计划如此,我也想过事情或许不太可能这么顺利,但是像你这样直接抛弃了你的队员倒确实是让我大吃了一惊。就在我以为你又会独自开始下一轮行动的时候,你却突然摇身一变从独狼变成了一个发号施令的军官?告诉我,你在做这些没有丝毫逻辑的事时,脑子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我那时还差点以为你发现了我的布置。还好你的脑子似乎并没有那么灵光,还是带着人傻愣愣地冲进了我布下的陷阱。根据我之前对你的印象,你一向都会亲自走在第一线,所以我让眷属们提前做好了安排,那炸药是从全城的矿产公司手中收集来的,足以把岩石炸成齑粉。但你还是活着回来了,孤身一人。告诉我,眼睁睁地看着你的伙伴们死在爆炸之中,只有自己卑劣地活着,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砰砰砰!!!”
阿尔芒冲着上校开了三枪,仍然未能取得命中。他甚至没能让那敌人眨一下眼睛。他怒目圆睁盯着露出冷酷微笑的上校,胸口不断地剧烈起伏着。但他的激动并非全都是来自愤怒:敌人并不知道他的能力,他还有希望靠一手奇招反败为胜。他侧过身子,遮挡了肩膀上已经完全恢复的伤口。
他必须保持冷静,牢牢抓住那仅有一次的时机。
“啊,我的话伤到你了吗?那还真是抱歉。我还以为你就是一块冷冰冰的金属呢!毕竟从你先前的表现看,你对你的那些队员似乎本来没有多少感情...”
“你的遗言就只有这些了吗?”
上校的话被粗暴地打断了,他微微眯起眼睛,仔细地打量着着眼前的驱魔人。半晌后,这位大恶魔重新咧嘴笑了起来。
“你知道为什么我会和你说这些话么?因为现在的你根本不对我构成任何威胁。怎么?你似乎对此不怎么服气?可这就是现实。我知道你干掉过很多恶魔,但是今天在这里,你将会学到你人生中的最后一课──大恶魔和其他恶魔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存在。”
他的话音刚一落下,危险的气息就顷刻间将阿尔芒笼罩。看到上校握紧了拳头,阿尔芒立刻做出了反应,用最快的速度压低身体朝着上校的方向接近。上校没有对此做出任何反应,依然微笑着站在原地。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超过十米,以阿尔芒的体能接近上校只需要一秒不到。然而那些从虚空中出现的射击不断地逼迫他在礼堂里进行着规避机动。那射击的频率并不快,比左轮手枪的射速要略低一些,但极高的飞行速度和无法确定的来源却使得其比一般的枪弹更具有威胁性。
凭借着长期在生死线上徘徊以锻炼出的战场直感,阿尔芒顺利地避开了前两发飞弹,第三发飞弹避无可避地击穿了他的腰部。他闷哼了一声,强忍住那细小伤口的疼痛,没有停下脚步,那时他手中的刀锋距离上校只有不到三米。
这命中让上校的脸上勾起了一丝微笑——让他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儒雅随和的绅士,从外表上根本看不出这具身体依然被一个凶残嗜血的大恶魔所占据。他紧握着的那只拳头高高举了起来,随后伸出了一根食指指向天空。
阿尔芒能意识到那是下一发射击的预兆,他调动起了全身的神经来准备应对。但即便是以他那异于常人的反应速度,也不可能来得及躲闪这样刁钻的袭击——那射击来自于脚下。
从他看不见的位置,飞弹贯穿了由砖石搭筑的楼板,凭借一个预判好的提前量准确无误地命中了他的脚心。若不是他反应及时让上半身做出了闪避,这一发飞弹还会从下颚穿透他的脑袋。最后,射空的飞弹贯穿了头顶的天花板,在那里留下了一个手指粗细的孔洞。
阿尔芒依然没有停下,这种程度的攻击也不可能让他停下。上校已经近在咫尺,他快速地调整好姿态,朝着上校的身体挥出了军刀。
一只手掌抓住了刀刃。纵使是阿尔芒使出了吃奶般的力气,这一击也只是在上校的左手掌心留下了一条微不足道的血痕。上校的力气比他想象得还要大得多,他用那只手控制住了刀锋,另一只手则从上方落下,食指指向了面前阿尔芒的脑袋。与此同时,阿尔芒也飞快地用早已蓄势待发的左手拔出手枪,将枪口指向上校的心脏。他坚信就算是这位大恶魔也不可能挡下几乎是零距离射出的这发子弹,前提是他能够射出这一枪。
当他看到上校脸上的那一抹熟悉的微笑时,就知道自己赌对了。看起来上校说错了一件事:大恶魔和普通恶魔在本质上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晚安了,甜心。”
上校的动作要快他一步。在他的枪口对准上校的心脏之前,一发射击就从他的面前凝结,带着无与伦比的气势飞射而出,贯穿了阿尔芒的眉心,直冲后脑而去。杀人如麻的大恶魔们清楚要如何以最快或者最慢的方式杀死一个人类,在对付阿尔芒的时候,上校明智地选择了最快的那种。
但这还不够快。纵使是那利矢刺穿了他的大脑,乃至破坏了维持人体一切机能正常运行的脑干,阿尔芒手上的动作依然没有停止。他晚了一步的手枪已经在上校惊恐的眼神中指向了它的心脏。在枪口顶在上校的胸膛上的那一瞬间,阿尔芒扣下了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