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静静笼罩着床上的两人。
一场情事像是折磨，时苒只能偏头默默忍耐着。
突然，男人伸手将她脸掰过去，冰凉无机质的目光直直落下，“怎么心不在焉的？”他淡道，“说话。”
时苒睫毛轻颤，难堪和委屈涌上心头。
她是个哑巴，从六岁来梁家那年，梁朝肃就知道了，可他在两人成为夫妻后，每每做这种事时，都要反复的让她开口说话。
不知道是故意羞辱，还是真想听她开口。
时苒咬着唇，她抬手比划手语：没事，你今天不开心？
今天是奶奶的头七，或许……
念头还没转完，手已经被梁朝肃重重扣住，他眼底带着毫不掩饰的厌烦，“与你无关，专心点。”
时苒眼神黯然，梁朝肃讨厌她比划手语。
无论是日常相处还是做夫妻间的情事，他都没耐心看完，平时若非必要，恐怕连句完整的对话都说不上。
与其说他们是夫妻，更不如说是住在同个屋檐下的陌生人。
浓烈的酸涩冲击着时苒的鼻腔，却又被生生压下。
梁朝肃毫不留恋的起身去洗漱，留她自己缓了许久，才恢复些许气力。
时苒坐起来，拉开床头抽屉，里面静静躺着份孕检报告单，这是她昨天刚去医院拿回来的。
她已经怀孕三个月了，可……
床头手机震动，是梁朝肃的，时苒思绪被打断，视线下意识划过去，就看见一条信息映入眼帘，“阿肃，我和导演真的没什么，你别多想。”
“昨晚我们只是在房间里讨论剧本而已，都是媒体瞎编的。”
时苒眼睫颤了颤，难怪他今晚会如此生气。
原来……
手机屏幕刚暗，忽而再次亮起，“你奶奶已经走了，你什么时候跟那哑巴离婚？现在梁家没人能逼你了。”
仿佛有什么东西，从高空狠狠砸落。
眼前屏幕变得扭曲模糊起来，时苒知道，这偷来的时光，大概马上就要还回去了。
时苒是六岁那年，被梁奶奶从孤儿院领回来的，从小养在她身边，如珠似玉的看着，及至她成年，梁奶奶开始担心自己去世后，她无人照顾。
于是在三年前逼着梁朝肃娶了时苒。
可是他当时有自己的爱人，林茜茜。
她成了拆散这对有情人的罪魁祸首，许是因为从小一起长大情谊，又或者是因为梁奶奶的缘故，梁朝肃在娶了时苒后，并没有对她冷待或者是苛责。
只是，他再也没对自己露出丝毫笑颜。
浴室门被拉开。
梁朝肃围着浴巾从里面出来，暖黄的灯光下，水珠顺着男人肌理分明的的肌肉划过，渐渐没入人鱼线。
他目光淡淡瞥过来，凉声道，“别忘了吃药。”
刚才梁朝肃要的急，两人也没做措施，一般这种情况，都是时苒事后吃药，但这次……
时苒心里犹疑，片刻的沉默落在梁朝肃眼里就成了抗拒，他眉头一拧，嗓音再沉了两分，“你别想耍花招，同样的事情，你应该不想发生第二次。”
时苒放在被窝下的手，微微蜷缩了一瞬。
她其实半年前怀过孕，只是刚查出来不过半天，就传回老宅，被赶来的婆婆带到医院打掉了。
任凭她当时如何苦苦哀求，医生还是将那个刚刚在她肚里萌芽的小生命给带走了。
因为婆婆心目中的完美儿媳，是林茜茜，也曾在她嫁进梁家的当天，就警告过她别想霸占着梁太太的位置，更别想生下孩子。
时苒心情从大喜到大悲，不过半天时间，她哭的几乎无法起身，直到梁朝肃出现，他穿着墨色西装，站在病房门口。
“时苒，这孩子不该要。”
一句话，将她彻底打入深渊，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电话声突兀的响起，唤回时苒的神智，她看着屏幕上闪烁的名字，强忍着酸涩比划：我没有。
话落，她在梁朝肃的注视下，拿出避孕药吞服。
梁朝肃看了看她泛红的眼眶，又低头看看手机，转身边往外走，边接起电话，“喂……”
骤然温柔下来的嗓音，像是把钝刀子缓缓割磨着时苒的心神，不难猜测，梁朝肃回到自己房间后，两人会有一番分外温情的对话。
是了，他们结婚几年，都是分房而睡，哪怕发生亲密关系的夜晚也不例外。
时苒想着，匆匆起身，冲到浴室里伸手抠着喉咙，随着一阵反胃，小小的药片掉进洗手台里，她拧开水龙头，将药冲走。
她轻轻抚上腹部，垂眸想到：再等等，再让她好好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