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李存智眼睛一亮,他对这事情终究还是有些在意,毕竟是他殚精竭虑制作出来、要去同当年娆疆穷尽人力才造出来的兵神怪坛相抗衡,他又怎能不为之牵肠挂肚呢?
蚩梦见他如此,总算是找回了些许面子,叉腰道:“果然还是要靠蛊来对付我娆疆的兵神怪坛——也不与你绕弯子了,这蛊是我老爹培育出来的,当年是为了去解开娆疆当初的瘴气研究出来的,本为将解药的功效成百上千倍地释放出来。”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脸上闪过了一丝黯然的神色。
显然是想到了当年蛊王是为了将解药的功放大而制作了此蛊,现在她却要将之用在个南辕北辙的地方,将之用在一锅毒药上。
李存礼注意到了蚩梦的神情。
他道:“蚩梦姑娘不必为此伤怀,此蛊如今虽用在毒药上,却依旧是要救人之用,阻止兵神怪坛现世,自然也是功德无量。”
蚩梦沉默了半晌,忽然咬牙冷笑了一声。
这一声笑得是玉碎冰激,同她平素大不相同。
李存礼一怔,看她面上几分讥诮几分愤怒的神情。
“功德无量?我不要甚么功德无量。”她淡淡道。“我只想他莫要误入歧途,想这天下真正再无兵戈。”
说着她也不管李存智究竟要阻拦与否,猝然一扬手,把一把细碎如冰雪的小虫撒入了锅中。
李存智在一旁勃然变色,几乎要跳将起来,这锅东西可废了他不少的心血,若是叫蚩梦就这么给变成了一锅废料,且不说几日的努力是烟消云散,单说其中材料也都十分难得,再凑起来也不是什么易事。
李存礼叫蚩梦的动作唬了一跳,跟着便意识到李存智会对此做出什么反应,一抬手便把他给架住了。
“稍安勿躁。”他道。“且实验一番再说。”
兵神怪坛他们是造不出来的,但驱使死尸复而活动自如的蛊虫却是有,当下便捡着各种猛兽一一实验过去,实验的结果却也喜人,这毒药麻痹筋骨肌肉都是一等一的好用,任是什么样的猛兽都在沾身之后变得动弹不得。
诚然,漠北也有些奇怪的流言在此刻悄悄四散开来。说的乃是山神震怒,旷野之中有猛兽死而不僵的尸身四下里游荡,意指李绛璎摄政乃是为祖宗所不容的一桩事。
李绛璎听了不过付之一笑,道:“这猛兽是山神放出来的么?那如何不直接闯入皇宫大帐之中,生啖本宫?”
说罢她转头看一眼阶下立着的李存礼,两人眼中都带着一点促狭的意味。
山神放出来的猛兽?那岂不是说,山神便是他们么?
可真有意思。
阶下群臣也没想到李绛璎会把这事放在台面上来说,说到底那只是些流言蜚语罢了,可眼下李绛璎也不过是一副开玩笑的模样,他们还真不好再面色严肃地反驳起来。
李绛璎挥了挥手,道:“这样的流言蜚语,诸位不必放在心上。眼下只一事要紧——如今两唐交战,漠北若想从中得利,便应即刻动手。”
她说得决然,竟是一心为漠北考量的样子。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并不敢说话。
“眼下皇族凋零。”终于,有个胆子大的乍着胆子开了口。“这兵马大元帅之位空悬,恐怕无人能够统帅三军。”
漠北如今的这位太后虽然是个看似柔弱的中原人,这铁腕却不逊于曾经的述里朵,最可怕的是漠北高手在王族的这一场动乱里凋敝大半,一时间竟无人能抗衡她和她背后那些神秘的中原力量。
但看李绛璎对耶律阮,似乎也称得上是尽心。这一夕之间登上皇位的孩子如今已经没有了那样畏畏缩缩的神气,他从前是那样地惧怕述里朵,而今对李绛璎却显得亲近。
漠北的天下兵马大元帅,从来都是耶律一族之人担任,这名号本就是耶律阿保机创造出来给耶律尧光的,如今若非要说遵循祖制倒也没人能说出个不字。
李存礼却知道,这不过是缓兵之计罢了。
李绛璎微微一笑,道:“说到此事,当真是我漠北吉人天相。”
她拍了拍手,殿外走入一人,此人身形高大,逆光之下看不出什么,等他再往里走了两步,才有人细看之后惊呼出声道:“四殿下!”
此人,竟是述里朵与耶律阿保机的幼子,耶律牙里果。
这耶律牙里果并非是述里朵所出,是以多年来在漠北便如隐形人一般,早年间耶律阿保机尚在人世的时候倒是对这个幼子有诸多怜爱,大抵他再怎么奉述里朵为神女也还是个皇帝,寻常男人尚且要三妻四妾,叫耶律阿保机守着述里朵一个似乎也有点太难为他了。
只可惜耶律牙里果自己不大争气,跟耶律阿保机出征便叫李存勖俘了去,此后晋地自己也是一派乱象,一时间倒也没人管这位皇子,其中有些人是因着晋地固若金汤,也有些人是想着要讨好述里朵,总之耶律牙里果其人就这么在中原留了许多年,若非是此人记性好,只怕还真认不出来这是什么人。
李存礼是在通文馆的软禁之所把人找出来的,大抵是因为多年来其人一直没什么用处乃是一条鸡肋,通文馆不缺这一人的酒肉饭食,便把人养了这许多年留待后效。
李嗣源大概没想到,耶律牙里果如今是起了这样的作用。
耶律牙里果脸上倒没有多少囚禁多年的颓唐之气,他只是显得比寻常漠北人更苍白些,甚至于有些书卷气,大概是因着在通文馆的日子没什么事做,只好看书。
“诸位,陛下的四叔,做这天下兵马大元帅如何?”
李绛璎笑吟吟做了个请的手势。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倒也找不出反驳之词来,只好问道:“殿下是如何从中原逃回来的?”
“也不怕诸位知道。”李绛璎淡淡道。“如今南唐的李存仁将军起兵乃是助我漠北,其人本是通文馆中人,而当年的庄宗李存勖,便是通文馆的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