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李胡还是有些害怕自己这个姐妹的,闻言目光闪动不再说些什么,只依旧左一眼右一眼地打量着耶律尧光和李绛璎,似是想起了李存礼昔日说了些什么,是对将要发生的事情隐约有些期待。
亲兄弟又如何?亲兄弟也一样是迫不及待盼着自家兄长去死,都是为了那个皇位。
虽说李存礼说的是大婚如何无妨只求来日,不过得益于耶律倍,他对中原风物也是有些了解的,心知中原人都是嘴上说着混不在意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说不定此刻正暗中谋划呢。
耶律尧光扶着李绛璎的手,两人这一次可不是狼狈从山林之中被人追杀滚落其中,而是正大光明从山前密道里进去。
耶律质舞先在前头跳了一支古怪的舞,将权杖重重往地上一顿,有一扇暗门缓缓打开。
李存礼自然早循着旧路从上头跳了下去,连带了钟小葵一起。
耶律质舞最后一个走入密道之中。
她眉头忽然一皱,道:“是谁扰动了祭坛?”
这奥姑同祭坛之间的联系,竟然是如此紧密,至于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觉察出来。
然而为时已晚,李存礼事先早派人在此处暗中查探了一番,漠北的祭坛之中也有不少机关,为此通文馆也很有几个精英折损在了漠北,此刻人都已经清理出去了,只有一点淡淡的血腥味挥之不去,叫耶律质舞察觉。
关闭大门的机关,此刻也在李存礼的掌控之下。那重逾千斤的石门已经将他们都尽数封在了里头。
等在祭坛周围的众人顿时哗然。
耶律李胡身侧的老者眼中顿时凶光毕露,只他刚要动手,却听见一个优哉游哉的声音道:“有我等在,任你有通天的本事也是枉然。”
竟是侯卿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这里。
他身边还跟着萤勾和焊魃,三人站在那里,便能给漠北的一众高手带来不小压力。
“你们果然有问题。”那老者嘶哑着声音道。
“可惜,发现了也没什么用。”侯卿漫不经心地转着自己手中的伞道。“一切都已经注定了。”
老者冷笑一声,道:“你们和当日那个活死人乃是一路的吧?未免太小看漠北了!”
说着他便疾冲而来,侯卿身形一晃让了过去,笑道:“我可不是什么活死人——”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一个淋漓的血手印正印在上头,乃是方才那老者割破了自己的手掌。
侯卿的面色微微变了变。
老者冷笑道:“侯卿尸祖,血染山河,谁人不知晓?你太自大了。”
侯卿捂着自己的胸口,一副喘不过来气的样子。
“你!”他道。
老者脸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笑。
“你竟敢弄脏我的衣服!”
老者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侯卿一副怒意勃发的样子,飞身上前动起手来,竟是丝毫没有被鲜血所影响。
“老小子,你的消息过时了!”
侯卿显然是被气得不轻,这衣服大概是他新做的。
这厢耶律质舞正四下里张望,最后她把目光落在了李绛璎的身上。
“是不是你做的?”她问。
李绛璎摇了摇头,道:“我并不知情。”
“是他?”耶律质舞又问。
李绛璎依旧否认道:“他没有那样的本事。”
耶律尧光看着自己的妹妹和未婚妻子,脸上出现了一种近乎于茫然的神色。
他问:“你为什么要怀疑你皇嫂?他又是谁?”
忽然有个如泣如诉的声音传入了众人的耳朵,四面更是阴风阵阵而起,鬼哭之声隐然。
耶律质舞眉头一跳,大声道:“不可能!这里乃是圣坛!”
“可我亦是耶律家之人,先祖魂魄亦护佑于我。”那个声音幽幽道。
那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什么人装神弄鬼!”耶律质舞大喝一声。
“质舞,不认得你的父亲了么?”那声音幽幽道。
耶律质舞如遭雷击,耶律尧光眼底却浮现出了一点怀疑的神色。
这对兄妹乃是截然相反的存在。
耶律质舞是看着威严然而心性纯澈如稚子一般,耶律尧光则是面上单纯好欺实际上却是心思几分深沉,如今耶律质舞信了这话,耶律尧光却是有所怀疑。
“你母亲下了毒,先祖保佑我魂魄不散,在此地等你。”那声音接着道。“小心你们的母亲,小心耶律李胡!”
耶律尧光眼底精光一闪。
“父亲!”他忽然道。“我一人之言难以取信群臣,您能到天光之下再说一遍这话么?”
这是要借着鬼神之说,将述里朵杀夫的罪名彻底定下来,好叫她失去权势。
而述里朵一旦失去了权势,耶律李胡便不足为惧。耶律李胡身边的那些人都是述里朵派去的不假,但如今忠于耶律李胡也不过是看上了来日耶律李胡若是借着述里朵的威势登上的皇位能更好掌控些,但如果述里朵失势,耶律尧光未必会让耶律李胡登上皇位,那些现下看上去忠心于耶律李胡之人,说不得便要转投耶律尧光门下。
那声音沉默了片刻,道:“需得入夜,还需将祭坛损毁,唤醒其中的上古神明。”
“不可!”耶律质舞疾呼。“祭坛一旦损毁,我等便再难沟通天地!”
耶律尧光霍然回头,厉声道:“天地重要还是父亲重要?父亲是违背祖制的第一人,他终止了汗位的轮转,将漠北带入了新的时代,既然已经是新的时代,这祭坛与真相相比,又孰轻孰重?”
说完他便转过头去,疾步向着甬道深处走去。
这里只这么一条路,毫无疑问便是通往祭坛的,耶律质舞在后头急追,李绛璎也提着裙琚在后面追赶,血红的裙琚在地上拖拽着,宛如一道血痕流淌而过。
等祭坛出现在了众人视线之内,耶律尧光又问:“这祭坛要如何打开?”
“皇族之血。”
这次出声的,却是个年轻的女声。
钟小葵鬼魅一般出现在耶律质舞的身后,她的手掌穿透了耶律质舞的胸膛。
耶律质舞奋力回过头去。
“你?”她轻声道。“你身上,有神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