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存礼做了个邀请的手势,解开了三千院的哑穴道:“自然是可以。”
他其实也有些好奇徐青素究竟要问些什么,却没想到徐青素甫一开口便是最要紧的问题,听得李存礼的眉头也微微跳了跳,他心想这问题未必是能问出一个答案的,不过听一听三千院的沉默或是反驳也并不浪费多长时间。
“不良人内部,而今是如何了?”徐青素问道。
三千院猝不及防听见这样一个问题,也显得十分惊讶,旋即便冷笑了起来。
“你如今好歹也握着一国大权,难道竟是个傻子不成?”他低笑道。“你还是把我杀了更便捷些。”
被三千院这样当面辱骂,徐青素脸上却是半点怒色也不曾有,只道:“若是你想在我这里求死,也是打错了算盘。”
说完她便转头问李存礼道:“不知道七太保有没有给你留下些什么?我看这位不良人的舵主也是条汉子,若是寻常的酷刑折磨或是威逼利诱都太辱没了他,也很耽误时间。”
李存礼一怔,旋即抚掌大笑。
“殿下乃是女中豪杰。”他道。
而三千院则是冷笑道:“最毒妇人心,果真是如此!”
“怎么,难道你们不良人对敌人便会心慈手软么?”徐青素依旧是平静地答道。
李存礼道:“殿下提点了我,这里有七弟在娆疆潜心钻研出的一味真言蛊。”他从袖中摸出一个小小的玉盒来。“七弟在娆疆是险些乐不思蜀,说天下再没有这样好的去处供他钻研蛊术,他本以为自己在毒术上是已经登峰造极,却没想到还有这样一条蹊径可辟——”
他将话头刹住了,旋即有些歉意地笑了笑,道:“是我说得有些多了,殿下可要用这蛊?”
三千院在后面目眦欲裂道:“尔敢!”
然而现在他是连自裁的本事也没有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李存礼将蛊虫拿到他的眼前来,那蛊虫是细细长长的一条,浑身上下是银黑两色的条纹,看起来便十分的诡异。
蛊虫摇摆着盒子里钻了出来,攀缘在三千院的五官之上,蠕蠕动着化为了一滩液体,钻入了三千院七窍之中。
三千院挣扎了两下,而后挣扎渐渐减弱了下去,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双眼已经变成了诡异的银黑双色。
他的眼神变得有些呆滞。
“不良人内部而今斗争如何?”徐青素又问了一遍。
这次,他们便得到了答案。
“大帅身边还有些可以信重的人。”三千院缓缓道,他的声音变得有些平板。“但天罡校尉之中出现了些不同的声音,有人认为应当报仇,也有人认为应当奉新的李唐皇裔为主。”
“如今李星云还能应付这一切么?”李存礼跟着问道。
三千院答道:“大帅自有成算,不容我等置喙。”
他答得模糊,似乎也的确对此不甚清楚,但是这答案却让徐青素和李存礼都有些皱眉,不论李星云是否早就料到了这一切,他能把事情对着三千院瞒住也很让人心生警惕。
两人又问了几句,三千院倒是有问必答,看来这真言蛊的威力也不可小觑,但要真问出些什么来却是不能够,听着这些模模糊糊云山雾罩的言语,李存礼眉头微皱,道:“看来李星云是对什么人都有些防备,怪不得他敢把三千院放出来。”
“知道不良人内部而今当真已然分裂,乃是一件好事。”李存礼道。“只不知能否利用一二。”
“殿下若是能在此时振臂一呼,也许能收拢些不良人的旧部来。”徐青素轻吁了一口气,道。”这也算是一件好事。”
李存礼却蹙眉道:“我只怕这是李星云设下的圈套,他为人太过狡诈,焉知没有什么阴谋诡计在。”
李存礼去说旁人狡诈,这若是落在不良人的耳朵里,恐怕不良人是要对此大肆嘲笑一番的。但是徐青素听过之后却深以为然道:“如今这情态于他是十足十的劣势,可当年也几乎是一样,我听父王偶然提起过解梁的那一场对峙,他是有些头脑的。”
“罢了,且看事态如何发展,眼下最要紧的是叫不良人不能插手南汉种种。”李存礼拧眉沉思片刻,道:“不知若是以三千院做饵,能否引李星云做出些什么来?”
徐青素对李星云实在是不甚了解,对三千院更是如此,是在今夜才知道世上还有不良人舵主三千院这么一个人,自然是无法给李存礼提出什么建议来,闻言只道:“试试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
李存礼便把那盒子又拿在三千院面前,他向盒子里撒了一点红色的粉末,粉末不见有什么特殊之处,三千院的眼睛却忽然翻了白。先前银黑双色的眸子像是化为了液体一般从他的双眼之中流淌出来,看上去十分可怖。
“这真言蛊而今培育得也不多,幸而是可以反复召来的。”李存礼道。“三千院的话不可尽信,那心志坚定之辈也能抵抗真言蛊的威力,不过他先前说不良人内部的情形不似作假,至少可以利用一二。”
“无论那是不是李星云希望我们知道的。”徐青素点头道。她平和的目光之中也有一点被如今的刀光剑影所磨砺出的冷肃之意,眼下她确乎是一个掌控者,静看这一切的风起云涌。
她出落得同李绛璎有些像。
李存礼把那只蛊盒收好,道:“若殿下不介意的话,我这就将三千院先带走了。”
徐青素点了点头。
三千院眼中流露出一点恨恨的颜色。
方才他是清醒的。
他能清醒地意识到自己都说了些什么,但是无论如何也阻止不了。看来他的意志并不如自己想象得那样坚定,但好在大帅并不曾把什么重要的东西告诉他。
大帅这是运筹帷幄。
然而这一刻,李存礼却像是洞悉了他心中所想一般,在他的耳边轻声道:“你的大帅从始至终都不曾信任过你,只是把你当成一枚棋子而已,如此想来,是不是十分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