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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殷的语气淡淡,落在他这一干儿子的眼中是各有各的意思,马希声扫了马希崇一眼,在这大殿之上当然是不敢再有什么举动,而马希崇则不曾看马希声,他只是把头埋得很低,道:“为父王分忧,是儿臣应守的本分。”

“刘?。”马殷把那折子放在了一边,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没想到他竟有这么大的胆子要与唐皇作对,倒是嫌自己的国祚太长了。”

这话说在朝堂上已经算是相当的直白了,群臣不敢稍有些声音,这朝退得也快,等退朝之马希声走到马希崇的身边,两个人看着是兄友弟恭一派言笑晏晏的模样,马希崇也不退让,与马希声并肩走着,待等把旁人都甩在身后了,马希声才用旁人听不见的声音道:“你觉得父王会信吗?”

“信不信,便是父王的心意了。”马希崇淡淡道。“王兄难道还要替父王烦忧吗?”

此话诛心,马希声也不敢再接。

此事就这么风平浪静地被压了下去,可马殷的身体却是隐秘地一天不如一天了,起初没人看得出来,没人敢去凝视高高在上的王,而且到了马殷这个年龄,他的后背比昨日更弯一些,脚步比昨天更蹒跚一些也都是正常的。

倒是在马希崇府上的李绛璎先发现了端倪,起了个大早就把李存礼堵在了屋里。

李存礼衣冠整齐,看着李绛璎微微苦笑。

“殿下,这可不是君子所为。”

“我从来没说过自己是君子。”李绛璎道。“我只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李存礼的面色变了变,可也没有太惊讶的意思。

“果然瞒不过殿下。”

“李存智回来了,是么?”李绛璎问道。“现下我可以不在乎娆疆的事情如何,但楚国这一步棋,你当真觉得是对的么?”

“这一步棋并无什么不妥。”李存礼笑道。“殿下一贯比我还激进些,怎么如今将要到手的反不敢要了?”

“你的胆子不小。”李绛璎道。“鸩杀一事出过一次便已足够让人警觉,你居然还想要第二次?”

“这样的手段虽然简单,却也是最有效的。”李存礼平静道。“况且高季兴是一夜之间因病暴亡,这马殷却是渐渐衰亡而死的,我正是为了万无一失才将七弟叫了回来,不会有人能从中看出什么端倪来。“

李绛璎沉默了一瞬,道:“你该和我分说明白的。”

“是存礼思虑不周。”李存礼做了一揖,等他再抬起头来的时候李绛璎却已经是不知所踪了。

李存礼站在院中,轻笑了一声。

他要的就是这样的嫌隙。

同李绛璎说一声,本也不是什么难事,这样自作主张会叫李绛璎对他暗生不满,这他当然也知道。只是从齐国传来的消息叫他知道,如果自己与李绛璎还是这么一副亲密无间的样子,徐知诰便少不得要考量一下两边的关系。

诚然现下已经是同床异梦,可能晚点同室操戈那也是好的。

李绛璎会明白么?

李存礼现下还有些拿不准,只是李绛璎早晚也会明白过来,他们两个如今还在一条绳子上绑得牢固。

李绛璎回到自己屋中,发现早已有人坐在那里等着她了。

是李存忍。

“我这位六哥,我还算是清楚。”李存忍仿佛方才就站在他们的窗边听过了整场对话一样,开口竟是在帮李存礼说话。“他要是打算反了你,大概会把事情做得更隐蔽些。”

李绛璎的唇角浮现了一丝微妙的笑意。

“我知道他想要做什么,便随着他的心意来罢了。”

“徐知诰?”李存忍挑眉,直截了当地问道。

“也许很快就要是李知诰了。”李绛璎冷笑了一声。

马殷是忽然倒下的。

日子是个很普通的日子,马殷也是照常上朝,若是让随侍的小太监回忆起来也不过是晨起的时候多咳嗽了几声,但等到殿上的时候便眼见着他的脸色有点苍白,下面在说些太极的话,便见马殷忽然口吐鲜血昏了过去。

群臣登时哗然。

龙涎香还在殿上静静地点着,李存礼没有进殿,他是远远地站在宫门外等着,可看着日影便仿佛知道殿内会发生些什么一样,嘴角一掀。

李存智给马殷用的乃是一种混毒,等闲人便是中了另一种毒只怕一辈子也不会被诱发出来,但马殷日日嗅着这龙涎香,便是一日日地受着催命符。

马殷没想到自己的这一日会来得这样快,所以也没有留下多少话来,这一陷入昏迷楚国上下便乱了起来,最先被提出来的问题自然是由谁监国,马殷的儿子们都担心自己的父亲还会醒过来自己成了那想要篡权夺位的出头鸟,一个个忙不迭往后躲,最后被推上来的是诸子之中最长的马希声。

马希崇虽不知此事的内情,却也隐约猜到了一点端倪,对马希声当上监国这件事并无异议,只回来同李存礼等人商议。

“二哥如今监国,如果想要对一干兄弟们下手,其实比过去要容易了许多。”马希崇显得有些忧心忡忡,也不知道这忧心是真的还是假的,李存礼看着那更像是半真半假,真是真在担忧自己的性命是否会在这短短的几日内被马希声给磋磨干净了,假则是更想套了他们的一些真话出来。

“是,毕竟上面没有楚王压着。”李存礼坦然道。“然而富贵险中求,楚王年事已高骤然出了些事情尚且无人会怀疑,若是马希声也一并出了问题,那可真是谁上位谁便要成为众矢之的了,如今让马希声先做这个监国——监国。”

他低低冷笑了一声。“监国而已,离王位还远着呢,后面指不定还会发生些什么,最后仔细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马希崇知道他是想起李嗣源之事,并不敢接此话。

李存礼也没指望他能说些什么,道:“做了监国,他的心思便会重些,让旁人看清楚他的面目是好事,楚王么,暂时也不会死,这盘棋还有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