惑生这两个字初听之下平平无奇，然而细细考量起来便觉得其中是有些深意的，李绛璎静默了一瞬便问道：“是如何一个惑生法？这名字起得倒是有意思，是叫人觉得自己还活着，然而本身是已经魂归幽冥了么？”
“据七弟说，巫王也是在古书上看到的一点记载，后来自己揣摩时觉得世上或许真有这种蛊的存在，然而对巫王来说让死人复生并没什么裨益，所以便也没有深究下去。”李存礼答道。
让死人复生当然比不上兵神怪坛对巫王来得更有用些，李绛璎对李星云昔日在娆疆做了些什么了解得不算多，然而李存智闲暇时是个爱说笑的，又知道李绛璎对李星云了解得越多些日后两人对峙时便能更有些把握，所以便把娆疆的事情都当成是笑话与李绛璎说了。
只是他或许终究对李绛璎有些戒备，所以像是这等事情便没有与她说，又或者是李存智觉得这等虚无缥缈之事对李绛璎没什么益处，着重与她讲的都是与李星云相关之事。
比如他从娆疆得了一门气经，比如也许那个给他们造成过不少麻烦的万毒窟圣女未必就是死了，到娆疆去时还是要多加防备。
李绛璎目光沉沉，道：“你接着说，这惑生蛊在书中记载是个什么功用？”
“惑生蛊说是一门上古奇物，不过死而复生毕竟是逆天而行，所以也有着诸多限制，头一条是尸身需得完好无损，不能是腐烂了的，这第二条是尸身生前要是习武之人，经脉通畅。这样的人在死后丹田里往往还会存留一点生气，若是尸身不曾腐烂那气息也保存得完好，惑生蛊便可以催动这一点气息，欺骗尸体说是这人依旧还活着，由是魂魄自幽冥而反。”
李存礼说完，自己也觉得这有些匪夷所思，自嘲一笑道：“其实这也不过是无稽之谈，丹田之内的气息死后还能留存这一点我便是不信的。”
“也未必就是假的。”李绛璎淡淡道。“只可惜太平不是习武之人，也许尸祖要多费些心思，但或许这丹田之气是可以想些旁的法子得来，譬如说九幽玄天神功。”
李存礼听她像是意有所指，这才明白过来为何今夜李绛璎忽然与他详细说起这惑生。原来是尸祖降臣已经到了，李绛璎当然不是比他对旁人气息更敏锐些，但她作为医者，对气味倒是敏感不少，李存礼此刻嗅见那一点若有若无的花香气息，才后知后觉是降臣夤夜来访。
“尸祖深夜造访，是在青帝经中又发现了什么不对的地方，想来与我讨论么？”李绛璎推开了窗子，道：“正巧，我在治疗萤勾尸祖的离魂之症时对九幽玄天神功也有些不解之处，还望尸祖赐教。”
她的语气倒是熟稔，像是与降臣私下里已经有过许多次这样的交流，这也正是她能比李存礼更早察觉到降臣到来的原因。
降臣果然便立在窗外，她笑吟吟道：“你特意和他提起这些死而复生之事来，是又想打我的主意吧？”
“尸祖是聪明人。”李绛璎毫不掩饰。“只不过要与你讨论萤勾尸祖的病情也是真的，我遇到了一桩难题，或许与尸祖的医书有关。”
她意味深长提起的这医书两个字，自然便是九幽玄天神功。降臣幽幽叹息一声，似乎是觉得有些可惜，道：“我还觉得阿姐那小丫头有趣得很，一时不愿意就这样叫她死了呢。”
“有得必有失。”李绛璎答道。“同太平公主比起来，阿姐便无足轻重了吧？”
降臣暗红色的眸子一扫李绛璎，似乎隐约有些杀气，半晌她才道：“你还真是艺高人胆大。”
“过奖了。”李绛璎道。“我这些日子时常将阿姐刻意唤出来，却发现阿姐同这具身体的丹田是毫无联系的，所以阿姐不过是一个普通人，我用尽办法也无法叫阿姐能与丹田起了联系，我想，这就是阿姐在我的治疗下可以沉睡，却始终无法与萤勾真正合二为一的原因。”
降臣笑道：“不错，那么你是想叫我教阿姐九幽玄天神功，看看会发生什么吗？”
她的笑容似乎是有些期待什么事情的发生，联想到降臣一贯的秉性，李存礼倒是可以确定如果阿姐也修炼起九幽玄天神功来，是绝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的。
李绛璎摇头道：“且不说你能不能说服阿姐，单说她若是真的修炼了，恐怕是会叫这具身子爆体而亡。因为阿姐根本感应不到丹田所在，这是普通人稍加训练便能做到的事情，阿姐若是强行想象丹田，只怕会在这具身体的丹田之内再辟一处天地。”
降臣打了个响指，道：“真是聪明人，若你不是李隆基的子孙便好了，那样我说不定还会很喜欢你。”
李绛璎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道：“可是我毕竟身上流淌着的也是与太平公主一样的血，不指望尸祖放下成见，只希望在将死人复活这件事上，你我二人能精诚合作。”
降臣定定地瞧了李绛璎一阵，忽然笑了起来。
“原来你也是逆天而行之人。”
“难道复国便比让一个人复生更容易些么？”李绛璎沉沉问道，她那一刻眼中流露出了一点哀伤的意味，但很快便消弭不见。
降臣便伸出手来，道：“好，我告诉你怎么叫阿姐感悟到自己的丹田，你帮我在苗疆找到惑生。”
李存礼注意到降臣所用的不是杨玉环那只手，也不知这另一只手究竟是谁的，只是他没有问，不想得到一个叫自己瞠目结舌的答案。
“尸祖不亲赴娆疆么？”李绛璎问道。
“袁天罡是个小人，用太平的尸身威胁了我许多事情，而我则不愿意做这样的小人，既然答应了他永不入娆疆，便不会去。”降臣冷冷道。“不过我倒是可以想办法，帮你们拖住李星云。”
李存礼的神情顿时有些尴尬，道：“可李星云现下多半是在娆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