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彦章还没来得及和主公便宜孙子再说些什么,外面陡然传来了呵斥声,和兵器撞击之声!
“杨御史!你在哪里?”
王孝杰的吼声刺破了夜空,传入房中杨彦章和周兴耳中。
“我的天啊……”
周兴惨呼一声,无力地瘫在地上,像一团烂泥。
到了这一步,他知道自己大势已去,今天真的是摊上大事了!
而杨彦章正想回应,却突然双眼一闭,面朝下趴在地上,把背上被打烂的血肉露在外面假装昏厥过去,却猛然拉动手上的铁索,弄出了巨大的动静。
“那边有动静!快跟我来!”王孝杰果然顺着声响冲来,下一刻,就砰的一脚把门踹开。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干倒地不起的刑部差役,
紧接着王孝杰注意到,这屋里到处都是刑具!
再然后,他看到了仰面毫无动静的来俊臣,
随后就注意到瘫在地上的周兴,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一个被铁索拴着的人身上。
看着那人背上的伤口,王孝杰倒吸了一口凉气!
“此人真是倒霉,竟然被打成了这样!腰上的骨头都露出来了,这怕是以后都不能为人道了!悲剧……”
杨彦章听的心里一阵无语,心说这大兄弟怕不是脑子有坑?不是来找我的?我作为唯一一个被绑着的,你怎么就看不出我是谁?
正想怎么给这大兄弟提个醒,但是上官婉儿已经冲了进来。
环顾一圈后,上官婉儿突然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杨彦章,是你吗?”
上官婉儿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
王孝杰也才反应过来,急忙上去把杨彦章翻过来抱起,随即倒吸一口凉气:“杨御史!怎么是你?你怎么被打成这个样子??”
杨彦章心里一喜:你可终于发现我了……既如此,那我也放心了!我被打的这么惨,一定会激起大家的公愤吧?今天过后,周兴这个隐患,九成九是要被根除了!
不过正在此时,却又听到了王孝杰的呼声:“上官大人?不好,上官大人昏倒了!快请大夫来!”
旁边又有小将说话:“王将军,寻常大夫怕是只能医治上官大人,至于杨御史这伤势,恐怕得太医出手!”
王孝杰长叹一声:“腰椎骨都被打的露出来了,别说太医,就是神仙下凡怕也摇头!你们控制住刑部,尤其是这里的案发现场!本将这就带杨御史进宫,看能不能让太医给救一下,就是救不活,也要让太后看看她养的鹰犬干了什么好事!”
说到这里,王孝杰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浓浓的情绪,而且,是那种很隐忍克制的愤怒。
杨彦章此时彻底忘了身上那点痛感,满脑子都是上官婉儿。
“大姨子见妹夫挨打,心疼的哭昏过去了……”
“哎,这事搞的,叫我以后怎么面对她啊?”
虽然这么想着,但杨彦章脸上却露出了难以掩饰的愉快。
……
王孝杰走的极快,不久就到了上阳宫。
此时,子时只过了一半,距离丑时还早。
宫门外侍卫还打算进去通禀,但王孝杰立刻破口大骂:“杨御史都被周兴打成这样,还通禀你娘?都给老子滚远点!谁敢再阻,老子一剑劈了他!”
其实,宫中的禁军对杨彦章也是颇为敬佩的,一听他被周兴打,而且前排的禁军看到杨彦章身上触目惊心的伤口,再加上王孝杰已经处于暴怒状态,于是不光让道,还有人自告奋勇在前面疏通起来。
片刻之后,王孝杰顺利到了武则天寝宫外,此时整个皇宫都亮起了宫灯,酣睡中的李旦也早被惊醒,听说杨彦章被刑部夜里拿去,一直不见出来,也预感到有大事要发生,于是也已经到了这里。
武则天面沉似水,早已离开寝宫,在殿外负手来回走动。
见王孝杰抱了一人进来,武则天顿感不妙,立刻迎了上去,结果一眼望去,只看到一片血雾和伤口,根本看不出到底是谁。
“王孝杰,杨彦章在哪?”武则天有些着急。
王孝杰见武则天都认不出杨彦章来,顿时忍不住哽咽起来:“太后,杨彦章就在末将怀中!他,他已经被周兴打的不成人样了!”
武则天顿时浑身一软,差点跌倒在地。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武则天嗫嚅着,面色煞白,大失方寸。
“太后!什么都别说了,若您还念杨御史的功劳,请召几个御医来,为杨御史看看伤势!即便是治不好,也让他少些疼痛,让他临走之前少受些罪!”
“对对,快,快传御医!都来,太医院的人都来!治不好杨彦章,本宫让他们陪葬!”
武则天有些歇斯底里起来,但此刻没人注意这个,看着杨彦章的伤势,所有人的心情都是沉重的,包括天子李旦。
“周兴,真是该杀!”
李旦罕见地敢说自己的观点。
但他心里的怒火,也就只够坚持着说这些,说完后,便顿感后怕地偷偷看了一下武则天。
但此时的武则天哪里还有工夫计较这些,她只是定定地看着杨彦章,伸出手想抚平杨彦章的伤口,却又怕把杨彦章弄疼而迟迟不敢下手。
想着杨彦章第一次上朝,便弄的鸡飞狗跳,最后更以服毒自尽明志。
再想着相处日短、却内容丰富的这段时光,武则天心里阵阵疼痛。
“周兴是什么人,难道你不知道?你为何要去冒险?难道,就因为你铁骨铮铮,不肯想向他屈服?”
“如今你被他打成这样,本宫该如何收场?”
“重办周兴,以后谁还为本宫弹劾对手?可不杀周兴,如何能消本宫心中之恨?”
“杨彦章啊,你又给朕出了个难题!你这是要把本宫往绝路上逼吗?”
看着杨彦章身上的伤口,武则天怒火中烧,有对杨彦章鲁莽行事的不满,但九成九都是对周兴的恨意。
“本宫待杨彦章如何,周兴不是不知!他敢这样做,难道,真以为本宫无论如何也不会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