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了电话后桂涤非的自言自语大家都听到了,本来已经放下的心又被他莫名其妙地调了起来。
看着大家都奇怪地看向自己,桂涤非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魔障了,这些话本来不该在大家面前说出来的,要么自己按着陈恭澍的要求办理,要么就跟黄邵武商量着办。
但是话已经说出口了,现在也就只能公开地讨论了。于是他就装着本来就要和大家商量的模样说道:
“邵武兄,你说陈区长这是什么意思?出了事不是应该回来跟大家一起商量的吗?你说我应不应该去见陈区长?还有我这工作马上就要跟你交接了,要不你和我一起去?”
这个时候黄邵武其实也在考虑陈恭澍为什么要避开自己,约桂涤非单独到外面贵商谈事情。特别是在这个关乎军统沪一区生死存亡的时候,难道真的不用考虑在公共场所会面的危险性吗?还是军统上海区真的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
黄邵武不由得想起了自己1939年由香港调到上海,然后在1940年12月由上海调回重庆的事情,差不多两年的时间里,自己执行的任务是不言而喻的。
作为戴老板的机要秘书和晚辈这种绝对的亲信,安排在一方大员的身边担任关键职位,那就是一种震慑和监视的行为。
而自己再次返回上海,很明显是带有督查的任务在身,甚至陈恭澍可能还有担心自己有被取代的可能,所以才遭到了陈恭澍的忌惮和排挤,许多事情都被沪一区的人隐瞒了下来。
本来黄邵武是想通过退让和配合,让陈恭澍明白自己只是按并没有夺权的意思。可是没想到陈恭澍竟然在这种关键时刻还把他排除在外,这就有点林乐说的不懂大局了。
不过现在不是考虑陈恭澍还合不合适待在这个位子的时候,而且这个事也只能由戴老板决定,现在最关键的是先度过难关,在把具体情况汇报给戴老板,上面自然会酌情处理的。
面对桂涤非征求自己的意见,黄邵武定下心神来帮他分析:“桂兄,陈区长要你前去,肯定是要商谈关于善后工作的问题,他可能是认为时态紧急,所以才让比较熟悉情况的你去的。”
“嗯,你说的也有些道理,不过为什么要到外面商量呢,邵武兄你觉得这里面有没有问题?”桂涤非是越想越觉得不对,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桂涤非觉得要是陈恭澍出了事叛变了,完全可以直接带人上门抓人就是了,何必搞这么多花样了呢。他这个想法也是黄邵武的想法。
其他人其实也差不多,包括一直很担忧的林乐也是一样,虽然他是知道陈恭澍最后是真的出事了,但现在看来应该还没有发生。所以大家根本就没有考虑陈恭澍已经出事情的可能性。
黄邵武知道这个时候是不但不能跟陈恭澍产生冲突,还要尽量配合他度过这一难关,不然后果会更加严重。
所以黄邵武只能往好的方面来安慰桂涤非:“桂兄,陈区长此举可能是为了避开别人的注意,也可能是身后有尾巴才没有到区部来。我想那么碰头后,陈区长会引导你到另一个安全的地方商谈的。”
虽然黄邵武已经把事情尽量说得轻松,但就是桂涤非依然忧心忡忡。他又不是傻子,今天一连两名关键人物被捕,还有没有其他人出事他不知道。
但是陈恭澍连区部都不敢回,就已经可以说明沪一区已经被盯上了。现在要到公共场所接头,当中的危险性是可想而知的。
黄邵武看桂涤非那胆小怕事的模样,担心他不肯去而误了陈恭澍的后续安排,只好再次开口说道:
“桂兄,安全问题确实值得顾虑,但是为了以后的工作,你必须遵命前去。陈区长是上级,你的工作还需要他给你写鉴定。要不这样吧,我们一起商量一下怎么接头才最安全。”
黄邵武这带有威胁的话让桂涤非不得不振作起来,军统的家法可不是开玩笑的,而且他老婆也在这里,就算他想跑也跑不掉。
黄邵武也不管桂涤非的想法了,他翻出一张常备的地图。指着上面说道:
“这样,你到赫德路电车公司旁边坐9路公共汽车,一直坐到金门戏院过一个站在下车。然后再从对面街道步行走回来。记住你要先观察戏院门口周边和陈区长身边有没有异常情况,确认安全了再过街和陈区长碰头。”
“嗯,这样可以。”桂涤非想了想,觉得黄邵武的办法比较可行。要是有什么不对,他完全可以来得及逃跑。
黄邵武看桂涤非同意了也松了一口气,要不是担心引起陈恭澍的误会,他自己就去了。不过为了安全,黄邵武不得不再次叮嘱:
“还有,时间必须掌握在9点以后,不要提前了,也不要超过十分钟。以免陈区长等久了引人注意。”
“汽车经过戏院门口的时候就要注意观察了,一旦不对就不要下车了,直接放弃这次接头。”林乐在一旁看着也补充了一句。
黄邵武看了林乐一眼,他不知道林乐为什么危机感这么强,不过也没有反对林乐建议桂涤非在情况紧急时放弃接头的提议。
“对,在车上更容易观察。一定要仔细一点。情况不对就先放弃,陈区长等不到你肯定会有所应变的。”
桂涤非看黄邵武把事情都考虑的这么仔细了,也没有在犹豫。看看时间差不多8点,于是就跟自己太太叮嘱了一番后,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去赴约了。
等桂涤非走了之后,黄邵武吩咐交通员凌丰和陈小姐先回自己的住所等待通知。然后又安抚了一下桂太太和留守的文书孙益。
最后临走时,黄邵武还用江山话跟佣人赵阿姨交待:
“晚上不管有什么动静都要千万不要出阁楼,等天亮以后再偷偷下去看办公室有没有外人来过。不管是什么情况,你都来正明里报个平安。来的时候注意看有没有被人跟着。”
等赵阿姨答应下来之后,黄邵武才带着林乐离开了浦石路荣康别业二楼的区部办公室。路上,林乐和黄邵武分开一前一后步行,这样两人有互相掩护的机会。
回到正明里的住处,黄邵武和林乐随意洗漱过后,两人直接进了房间讨论今天的事情。
“林乐说说你的看法。”
黄邵武虽然做了安排,林乐也没有资格影响他的决定,但是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而且陈恭澍又不肯出现,所以黄邵武需要一个人在旁边帮他查漏补缺。
“黄先生,事已至此,你多想也没用,一切等桂秘书见过陈区长折后就清晰了。”
林乐不是很愿意趟这趟浑水。他本就是一个莫名出现的人,也不知道会不会改变陈恭澍的命运。现在一切都好像还没有发生,他也不可能跟黄邵武说陈恭澍会叛变。
而且在林乐有限的记忆里,陈恭澍一直强调自己是军统派出的卧底,最后还是回归了军统改组的保密局。这些隐秘的东西历史上一直没有定论,也许是派系之争,也许是其他不可言表的原因,反正林乐是真不愿意参与其中。
“这不像你的性格,你不是什么事情都讲未雨绸缪的吗?有什么想法就说出来,别忘了你可是戴主任的学生。”
黄邵武可不是光靠和戴笠的关系才到今天的地位的,没点真材实料戴老板也不会让他来督查陈恭澍这样的狠角色。所以林乐的小心思逃不过他的眼睛。
“咳咳,黄先生,那你可别说我危言耸听啊。”
“说吧,有什么想法都说出来讨论一下,说错了我也不会怪你。”
“黄先生,陈恭澍的行为太怪异了。区里关键人物被捕,情况已经这么严重他不回区里说的过去,但是你接了电话,还要求跟桂秘书单独见面。这已经不是单单他抗拒局本部派你来督查,然后将你排除在外可以解释的过去的了。”
“那你认为是什么原因呢?难道说陈恭澍已经被俘叛变?他要是真叛变了我们还会好好待在这里讨论他吗,这不符合逻辑啊。”这个问题也是黄邵武百思不得其解的。
林乐被黄邵武看穿了心思,还提醒他就算军统内部的派系之争,他林乐也应该必须站在戴老板一边,而他黄邵武恰恰就是戴老板的代表,所以林乐必须无条件的站队,别想着两不得罪。
避无可避的林乐也只能咬牙说出了自己的判断,至于黄邵武接不接受就是他的事情了。
“黄先生,我从陈恭澍打电话回来之后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想来想去无非就是有两种可能,一,陈恭澍可能有了背叛的想法,但他需要投名状来跟日本人讨价还价。所以既要问住我们,也不肯把筹码交出去。”
“第二呢?”
“第二就是陈恭澍已经落入日本人手里,并且已经叛变。只是出于一些其他原因还没有出卖我们,不过桂秘书要是运气不好,可能有去无回了。”
林乐很肯定第说道,不然他也不会提出桂涤非看情况不对就放弃接头的建议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