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辑部的人一个个地被老邹叫去谈话,每个人回来之后神色各异。
有人忐忑不安 怕事情会牵扯到自己,有人则面露愧色,生气自己怎么没有及早发现密信。有人不断地用怀疑的目光巡视自己的同事,事情已经很明显,同事中有潜伏着敌特。
孙铭是第一个被叫去谈话的,回来之后就装着若无其事地忙碌。而最后一个回来的杨编辑坐在换新的椅子上工作,但会时不时抬头瞄一眼对面的孙铭。
时间到了下午,孙铭再次被叫去谈话。一时间办公室里议论纷纷。有人错愕就有人义愤填膺,怀疑的对象已经明显。忐忑不安的人松了一口气,原本有愧色的人眼神充满了愤怒。本就有怀疑目标的人则在小声议论,大有一种早就知道的自豪。
“咳咳,在事情没有定性之前不要乱议论。组织上会把事情调查清楚的。我们现在最要紧的是把工作做好,不要被敌人扰乱军心。”作为老资格的杨编辑不能看着同事们只顾议论而忘记了工作,所以就主动站出来提醒大家。
“对对,老杨说得对。我们不能自乱阵脚,大家努力把工作做好才是对敌人最大的反击。”
“没错,反动派只会做些见不得光的事情,我不怕他们。”有人站起来大声地给自己鼓劲。
杨编辑很满意同事们的反应,他再次安抚大家:“同志们,好好工作就等于挫败了敌人的阴谋,都开始工作吧!”
孙铭一直到下班前才回来,编辑部里没人跟他打招呼,也没有去关心他为什么现在才回来。孙铭心事重重地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偶尔有同事忍不住投来的目光让孙铭感觉像利箭一样插在他心中。孙铭的头低的更厉害了,最后受不住越来越多的仇视,只好拿起一本书挡在了面前。
孙铭本来是可以回舍舍躲避,等老邹布置完成后明天就可以愤然离职的。但是他忍不住回来看一眼一起并肩战斗的同事,此番离去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又或者再见时只能是敌人。
令孙铭没想到的是,同事们现在就已经把他当成了敌人。孙铭的心是痛苦的,但理智的他又是高兴的,他很高兴同事们的立场分明,高兴同事们的嫉恶如仇。
为了表现得更加真实,孙铭突然拍桌而起,大声地争辩:“你们这是什么眼神,我在里面兢兢业业工作了两年多,你们凭什么要怀疑我。”
说完不等同事们反应过来就快步离开,孙铭不怕同事们站出来指责他,他是再留下来会忍不住掉眼泪。所以他走了。
“再见了我亲爱的同志们。”这是孙铭心里的呐喊!
在孙铭饱受同事们怀疑的目光时,本不是编辑部的林乐被叫到了老邹的办公室问话。
“林乐,这几个月都是由你负责分发各部门的信件,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老邹的语气很平静,好像只是找林乐了解情况。这让有些忐忑不安的林乐松了一口气于是就开始给自己开脱:
“主任,我没有发现异常,每天一大堆的信件都很多,但是也没有什么特别不同的。今天那个也是正常的,只是后面不知道怎么大翻了碘酒瓶子,洒到碘酒后才有了变化。不然真看不出来。”
“看不出来吗?这样呢,这样能看出来吧!”老邹把桌子上同一署名的信封分成两组,一组平平直直的,一组有四个信封,每个信封的左上角有道折痕,这使得信封的左角都翘了起来。
“哎~这样放在一起就很明显了。不过要是只有一封这样的信,再跟其他的混在一起还是不觉得有什么了。要不是有心人的话应该也不会留意吧!”
林乐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不过林乐还是为自己据理力争,谁特么的会留意一封折弯了角的信封啊?对不对。
老邹笑了笑继续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能你跟我说说你为什么会打翻碘酒瓶子?以你的身手不应该这么毛躁啊!”
“主任,碘酒瓶子不是我大翻的,我那时候还在给杨编辑检查后脑的伤势,等我想拿碘酒给他消毒的时候,边上的同事就发现瓶子翻倒了。对了,就是趁编辑发现的 我还让他帮我把信件拿走。然后我继续给杨编辑消毒,后来陈编辑就发现了信封上有蓝色印记了。”
“是这样吗?陈编辑说是你转身撞到了他,然后碘酒瓶子就翻倒了。你为什么要撞陈编辑?是不是故意撞他,然后趁乱碰倒瓶子的?”
老邹的语气慢慢变得严厉起来,他的眼神死死地盯着林乐,好像已经把林乐的把戏看透了一样。
虽然老邹猜到了林乐的行为,但又没人看见。所以林乐根本就不可能承认:“主任,你这就是冤枉人了,当时我给杨编辑检查伤口,跟本就没发现陈编辑他们在后面看着。这一转身撞到人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对于林乐的狡辩,老邹也没有想过要跟他争辩出什么结果来。他只是想要林乐知道自己已经怀疑到他头上了,识趣的话就赶紧滚蛋。
所以老邹也没有继续盘问,而是很不耐烦地挥手说道:“你先回去,等候组织的调查。没有结果之前不允许离开营业部。”
“好吧,主任 你们可要查清楚一点,千万别冤枉好人。我回去了啊!”林乐还嘴硬地说了一句才转身离开。
“特么的,这小子是吃定了我们不会强行审问他。看来要人赃俱获才行。呵呵林乐那里有没有不知道,孙铭肯定是被栽了赃的。”老邹冷笑一声,不管是谁栽赃,先把林乐这颗炸弹弄走再说。
至于孙铭,老邹是相信的,大领导也是相信的。但是,情报工作不是说相信就行了的。所以孙铭必须要离开新华日报了,这样做一来是为了以防万一中的万一。二来孙铭的复杂身份是不能公开跟其他同志解释的,出了这样的变故,孙铭不离开也很难再跟这里的同事一起工作了。
当然孙铭的离开不是说离开组织,而是离开组织的核心部门。同时就这件事的发生也让孙铭有了一个合情合理地回到军统的理由,他将会在军统那边证明自己的忠诚。也能更好地发挥潜伏多年的作用去。
老邹把一切细节都想清楚以后,他马上动身去公馆那边找领导,这是中午的时候事先约好了时间的。领导代表了组织在重庆活动,每天的时间都安排得非常紧密,如非必要,老邹是不会打搅领导的行程安排的。
一个小时后,老邹到了公馆。大姐亲自接待了他:“老邹,十分紧急吗?领导正接待重要客人,你能不能稍微等一会。”
“不急不急,今晚能见到领导就行。”老邹肯定不能催促,他这个事情虽然也急,但还没到火烧眉毛的地步,没必要妨碍领导接见贵客。
在公馆能称之为贵客的可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而是那种我党的老朋友或者重要的民主党派人士。这些人往往都对国家的政策和未来的走向有一定的影响力。可不是他这一两个情报人员的去留可以相提并论的。
一直到了傍晚饭点到了的时候,客人推辞了领导的挽留。领导亲自和大姐一起送出门外。回来之后领导就要马上见老邹。
“老邹,领导在办公室等你,你跟我来吧!”大姐客气地招呼老邹去领导的办公室。自己的同志人不多的话一般都不会去专门的会客室见面的。
“大姐,都这个时候了,您先让领导吃口饭吧!我的事情不急的。而且我都安排好了,只是跟领导打声招呼就行。”老邹尽量的说得轻松,领导可是有胃病的,现在正是饭点的时候,老邹怎么肯去打搅。
大姐笑着说道:“领导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所以让我把饭送到办公室去,说你们俩好久没有边吃边谈了。来吧!”
进了办公室,领导热情地招呼老邹坐下。
“你们慢慢聊。”大姐笑着转身出去关上了门。大姐出去以后,领导变得严肃地问起了老邹紧急约见的缘由。
老邹把今天发生的事详细地讲述了一遍,然后又说了自己的计划。
“老邹,你的计划有把握吗?我的要求是一定要保证孙铭同志的安全。”
“有把握,不管是林乐搞的小动作,还是中统或者军统玩什么花样,都不影响孙铭回去。现在难的是林乐要是死活赖着不走,我们还有些不好办。所以我想领导找个中间人直接跟军统那边递话,就说我们发现了他们的特务,希望跟他们换人。就算换不成,军统也不可能再留下孙铭和林乐在我们眼皮子底下。”
“嗯,这样是一个办法,不过现在太敏感了。我们暂时不能撕破脸起,统一抗战的大局不能破。我先找人去探探口风,如果行的话做好,如果不行我们就之后退一步了。国家危难,我们不得不做出一些让步啊。”
“那我先回去让人把他们俩控制起来。”老邹说着站起身来就要走。
“不用急,林乐暂时不会跑的。先吃饭。”领导神色放松下来,一边招呼老邹吃饭,一边自己也端起了饭碗。简单的一碗米饭和一碟水煮青菜就是领导的日常。
“领导,您多少让大姐买的肉吧,光吃这些您的身体怎么受得了。”老邹看着领导的晚饭不由得心里发酸。
领导一天工作十几个小时,本来就有胃就不好,有时还要应酬喝酒,每天这样一点油腥都没有,长此以往身体肯定受不了。
领导毫不在意地说道:“这就不错了。现在不知道有多少老百姓一年到头看不到一碗米饭啊。吃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