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世的职场有句话,叫做“女人当男人用,男人当牲口用”。
这句话搁在后世多少有些调侃的成分,可是搁在大明朝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因为元末的战乱,大量青壮都死于战场,中原堂口在减丁严重的同时,也催生出了无数“寡妇村”。
其实寡妇村并不是大明朝所独有,而是任何一个王朝更替的节骨眼儿上都会出现大量的寡妇村。
这些寡妇村的寡妇们因为战火失去了父亲、丈夫、儿子,不得以聚居在一起抱团取暖。
她们也想过上好日子,她们也想要像成年男子一样耕种,但是因为体力上的差距,同样是完成一亩地的耕种,她们却要付出数倍于男丁的汗水,最后的收成却未必够她们日常生活所用,只能靠着给人做些缝缝补补的活计补贴家用。
就这,还算是好的——像这样儿的寡妇村,起码得是战场上胜利一方的才行,如果她们的父亲、丈夫、儿子是战败一方的,可能她们连这样儿的日子都过不上。
战争这个玩意儿,倒霉的从来都是普通人,尤其是普通女人。
略微沉默了一会儿,陆十二才开口说道:“学生想着,宁阳县也有几个寡妇村,那些寡妇们耕种不易,就算有几个体力不逊于男子的,也无法照顾她们同村的寡妇。”
“与其让她们再艰难过活,倒还不如求了县尊,让县尊把她们都迁来陆家庄或者陆家庄附近的庄子,学生再从中挑一些体力好的到砖窑做工,体力一般的就去纸坊和蜂窝煤工坊做工。”
“而且耘地机工坊里也有许多活计是不需要木匠亲自上手的,换成体力好一些的妇人也一样能做,顶多就是效率上会慢一些。”
“如果这些妇人能早点儿搬过来做工,其他几个工坊的人手也可以往耘地机工坊抽调一部分,想来也不会让效率慢上太多。”
“至于那些体力差一些的妇人,也可以让她们去割草喂牛、喂鸡、收拾养鸡场什么的。”
“唯一的问题,就是那些妇人们是否愿意迁移过来。”
……
身为宁阳县三班衙役的总扛把子,吴班头最近可谓是春风得意——朱皇帝免了宁阳县普通百姓三年的钱粮,但是并没有免去工坊的商税,再加上允许宁阳县截流一半钱粮的政策,结果就是宁阳县的县衙里有钱,吴班头这些三班衙役们也能足额足数的拿到工钱。
更关键的是,宁阳县城西的案件数量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在洪武二年夏的时候,宁阳县城西还时不时的闹出点儿动静,虽说大多数都是些争夺家产、打架斗殴之类的小案子,偶尔才会有那么一起命案,但是再怎么说也都是案子,数量多了也让人心烦不是?
等到了洪武二年冬的时候,宁阳县城西就很少再出现什么打架斗殴之类的案子了,命案更是没再出过一起。
甚至于,整个宁阳县的案件数量都在下降。
吴班头等一众衙役不傻,知道这些转变是因为什么——城西的案子少了是因为陆家庄工坊招了许多人做工,其他地方的案子少了,则是因为许多村子都搞起了蜂窝煤工坊,让老百姓靠着工坊赚到了钱。
老百姓的手里有了钱,自然而然就会惜命,老百姓惜命了,打架斗殴这种事儿自然就会变少,更别说是命案。
正所谓有钱男子汉,没钱汉子难,能够拿到足额工钱的吴班头等衙役理所当然的就成了男子汉,再加上案子少,衙役竟然成了事儿少钱多的好活计,就连几个因为年龄小而没成家立业的衙役都有媒婆上门说亲。
只不过,吴班头现在往陆家庄跑的次数可比以前要少了很多。
不是吴班头不念着陆十二的好处,而是吴班头觉得自个儿不配和陆十二攀交情——人家陆十二陆相公是能在学堂里教书的先生,是有大学问的人,咱吴某人只是个跑腿的衙役,虽说人家陆相公不嫌咱身份低微,可咱吴某人不能不懂事儿!
如今郝凡五郝大知县说陆家庄需要一些寡妇,吴班头的心思顿时就活络开了。
没说的,既然陆相公喜欢小寡妇,那咱老吴必须得把事儿办妥当喽!
“只要你们愿意搬到陆家庄去,就能到陆家庄的那些工坊去做工,工坊里管你们一天三顿饭食,一年两套衣衫,冬天还会给你们发棉袄!”
“工坊里累是累了点儿,但是总比你们种地要轻松一些——瞧瞧你们那个样儿!让你们拉犁,你们能拉得动?”
“人家陆相公可是说了,只要你们不偷懒,就肯定能拿到足数的工钱!”
“有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不赶紧张嘴接着,你们还等着给你们喂到嘴里?”
“人家陆相公是什么人?人家那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你们烧的这蜂窝煤,就是人家陆相公琢磨出来的,你说人陆相公能图你们什么?图你们长的丑还是图你们是寡妇?美的你们!”
“……”
吴班头话说很不客气,甚至可以说是怎么恶心怎么来。
但是这种说话方式,对于寡妇村的妇人们来说却分外让人放心。
在宁阳县,陆家庄早就已经声名在外,大家伙儿都知道陆家庄的百姓有钱、有粮,日子比其他地方都好,很多庄子的普通百姓都想搬到陆家庄去,就更别说是寡妇村的妇人们。
但是吧,遭受的苦难多了,就不敢相信会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寡妇村里可有的是年轻貌美的小寡妇,一个个生得我见犹怜,就是县城里的老鸨子们都眼馋,谁知道去了陆家庄会遇上什么事儿?谁又知道那个陆相公图的是什么?
反倒是像吴班头这样儿,提前说好是让她们去做苦力活,更能让她们放心!
只是随着寡妇村的妇人们陆陆续续搬到陆家庄,又一个新的问题也摆在了陆十二的面前。
或者说,这个问题让朱重八朱皇帝很是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