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红英惊讶地发现,霍歌拍戏的速度很快,跟香江着名的商业片导演王京几乎不相上下。
但是霍歌的镜头布局、光线运用、画面调度,包括剧组人员的配合,让整个剧组如同一件精密的仪器在高效运转,拍出的镜头效果要好于王京的作品。
她刚才看到于迁手中的今日拍摄计划,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她发现里面的计划内容似乎详细得过分,具体到人员站位、灯光角度、角色状态摘要等等。
哪怕她不是导演,按着这份计划,她也能看得出所拍镜头的效果与计划效果几乎是重合的。
这与她之前在香江拍戏经历完全不同。香江的剧组经常是昨天编剧今天拍,效果怎么样,都是现场磨出来的。
遇到像王京拍得差不多就收货的导演,当演员的就相对轻松。
但要是遇到墨镜王这种横拍竖拍都不满意的导演,演员就很苦逼,一个镜头反复拍几个月都有可能。
但像霍歌这种内容详细到极致的拍摄计划,好像是看过电影成品后,再分解成一个个镜头一样,只要演员演技过关、工作人员配合紧密,拍戏真的很轻松。
惠红英看得目不交睫,直得剧务提醒她要化妆准备上场时,她才如梦初醒。
下一场戏拍的是惠红英饰演的母亲与刘亦妃饰演的女儿的一场对手戏。
临开拍前,刘亦妃找到霍歌,现场提出了不同的意见。
她觉得,应该让这段戏更具冲突力,女儿跟母亲应该来一段争吵的戏份。
霍歌听了刘亦妃的意见,并没有像以往一样讲戏,而是看向于迁,“于哥,你来跟亦妃说这场戏吧!”
于迁犹豫了一下,他可是第一次做导演,不知道说得对不对,但霍歌抛皮球过来,他得接着。
他硬着头皮问刘亦妃,“咱们这部戏,你觉得女主角最大的特点是什么?”
“为了生活,怕丢了工作,没了收入,女主一直是隐忍而克制!”
“对了,影片的大部分时间是隐忍和克制,她的情绪是慢慢积累的,到了最后才爆发出来,您现在的这场戏,还不到爆发的时候!”
“对恶人才爆发?对家人就没有争吵?这不太合常理!”
“……”
于迁看了一眼霍歌,见霍歌坐在监视器后面,如稳坐钓鱼台的姜太公,只得再度跟刘亦妃解释起来。
“咱们这部戏,从头到尾,母女俩是没有红过脸的,现在这个镜头,你演的角色和红姐演的角色都要表现出坚强乐观,都有默契的不提伤痛的事。”
“为什么没有争吵过,一是因为母女情深,在互相扶持,还有就是女主,为了生活,已经非常疲惫,其中还有麻木的情绪在里面!”
于迁一指室内的布景,“亦妃,你看一看我们现在房间的布景,除了床上的被铺、红姐身上的衣服、头发、脸是干净的,其他地方都显得有些凌乱,甚至还有许多灰尘在物品上,这说明什么?”
刘亦妃思索了一下,“这说明女儿将母亲照顾的很好,就忽略了其他方面!”
“为什么会忽略?”
“因为照顾母亲和工作已经用了大部分时间,女主没有时间、没有精力、也没有心情去打扫房屋!”
“对啦!”
刘亦妃和于迁两人讨论起女主为什么会有麻木的情绪。
于迁拿已经躺在床上准备开拍的惠红英举例,指明母亲在女主八岁起就受伤瘫痪,后来因为缺医少药,没有钱医治才慢慢的导致了高位截瘫,女主照顾她足有十年之久。
所谓久病床前无孝子,当女主一天打三份工,还要学习,每天累成狗一样,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照顾母亲。
女主不得不扛下生活的重担,如果她天天沉浸在悲伤里的情绪里面,女主怎么熬过这漫长的十年?
女主得在母亲面前表现出强颜欢笑的坚强,但实际上,她的情绪底色是麻木。
于迁总结道:“你可以想象一下对生活失去希望但不得不强撑着的人们,他们虽然有时在笑,但他们眼中是没有多少光彩的,你可以留意一下身边的底层人士!”
于迁并不知道刘亦妃家里发生的事,但是他这么一说,刘亦妃立即想到了近期自己母亲孔筱莉的异常表现,联系到戏中的角色,她忽然懂了于迁话里的意思。
躺在床上一直没出声的惠红英也听懂了,她前几年患过严重的抑郁症,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想自杀来了结自己的生命。
但是有亲人和朋友的鼓励,才慢慢的从暗无天日的世界中走了出来。
她听到于迁对于戏里角色的理解之后,她对于自己所演的角色有了更好的把握。
于迁小声地提醒刘亦妃,“你可别乱改戏份,改一两句台词、演员走位这些还好说,但戏怎么演,还得是霍歌说了算!”
“他没这么霸道,他说过演员可以随时提意见的!”
“那是拍摄之前,你要是对戏份不满意,昨晚就要提出来,这样好改计划!如果没提,就得按今天的计划来,除非是霍歌不满意计划!而且~”
“而且什么?”
于迁扭头看了一眼霍歌,见霍歌正在跟灯光师说着话。
他便回头继续对刘亦妃说道:“其实你刚刚提出来改成争吵戏,是你没有吃透剧本,要是改争吵戏的话,会对电影整体风格造成较大的影响,可能就要调整不少戏份!霍歌是维护你的面子,不想第一天就批评你!”
刘亦妃傻眼了,她没想到只是改一场戏,会有这么大的后果。
于迁进一步解释,这整部戏女主角和母亲的戏是一条非常重要的暗线。
母女情不是用激烈对抗来表现的,而是互相依赖、互相扶持,往往要通过精心设计的对话和一些细微的动作,才能让人品味出母女亲情,这样才不会夺了男主角与女主角联手对抗人生困难的主线。
这部电影的大悲大喜都是无声的,这是霍歌给整部电影定下的基调。
于迁其实是复述了霍歌的话,因为他之前也不太理解整部电影的内涵,所以他跟霍哥长谈过多次,才统一了两人的想法。
这样一来,即使霍歌出国拍戏的时候,于迁也能把握电影风格继续拍摄其他戏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