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圆又陷入呆滞,已经两节课了。
刘苏无意识地转着笔,心里升起一个念头。
她越来越琢磨不透坏家伙在想什么了。
以前他生气、睡觉、逃课,那都是很简单易懂的情绪,现在他的脾气越来越好,可发呆的次数越来越多,看起来是亲和了,却总给人一种疏离感。
长时间以来,刘苏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念头去分析他。
所以说习惯真的很可怕。
如果你和一个异性每天都会聊天,说笑,就算不是情侣,也会上瘾,会依赖,会习惯对方的存在,哪怕再怎么自律和理智都没用。
然后有一天,对方突然不再出现时,你会发现,你失去的不仅仅是某个人,而是自己的精神支柱。
你可能也会变得像傻子一样,在痛苦中煎熬中,无时无刻期待着对方重新出现,手机一响就以为ta来了。
这个时候的刘苏,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现在的习惯有多么危险。
不说话,不传纸条本,刘苏在日记本里写:
【夏天过去了,他像变了一个人,坐在那,就像一个没写地址的信封。】
秦婉瑜这段时间一直在练习作文,方圆在一个抬眼就能看到的地方,让她文思泉涌。
但今天不是,灵珊干嘛偷偷找他呢?他们两个有什么小秘密呢?
灵珊该不会……不会不会,那死丫头总骂他来着。
秦婉瑜微微蹙起眉头,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
方圆在想林灵珊和她舅。
林灵珊在他心里是个有松弛感的女孩儿。
有松弛感的女孩真的太招人喜欢了。
不拧巴、不内耗、不做作、不争不抢、不卑不亢、也不用力过猛。
松弛感不是懒散,不是躺平摆烂,不是什么都不在乎,而是对追求的随遇而安,是无所畏惧、坚持自己的本心。
秦老二身上也有松弛感,但没林灵珊的多。
这样的女孩子往往都有一个富足的家庭,或者是富足的内心。
林灵珊可太富了,从方圆套出来的边边角角就很吓人了。
不是土豪,是富有的贵族。
国内有阶级,但极少有贵族。
林灵珊虽然是放养长大的,没那么多讲究,但人家里不一样呀。
方圆琢磨了两节课,谋事,找手头宽裕的人,做事,找手头拮据的人。
上辈子看书时,他也想过假若自己重生了该怎么活。
无非也就是夏洛那样儿,跟喜欢的妹纸表白,痛快地称霸街头街尾,然后狠狠搞钱,但这一切规划,就在自己真的回来后,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在学校出风头更是想都没想过。
张扬的人死得快,大叔的心态告诉他,认识自己的人越少越好,更不要沾染不合适自己的圈子,知交一两个足以。
沉住气,别去巴结谁,别人的奇迹与自己无关,得不到的东西不要去追,能让自己生气的东西,永远别去搭理。
其实人这辈子得罪几个人,做错几件事真没那么可怕,一辈子活的委屈巴巴,战战兢兢才可怕。
风雨只打落难人,抬不起头的日子,方圆上辈子可太清楚了。
有钱的时候败家,没钱的时候拜神,烧几十块的香,许几千万的愿。
钱是一切的前提,心态是守得住钱的前提。
‘林舅舅来了,自己必须迈出这一步!一根大腿两根大腿都是大腿,“胡汗衫”还知道级低进帮派找人带呢,自己没道理和强敌硬刚啊!舔!必须狠狠地舔!’
方圆坚定信念,都忘了自己还在教室了,用力地握拳一比划,duang一声砸在桌子上。
全班都吓了一大跳,历史老师无辜地推推眼镜,默默无语。
方圆尴尬地起身:“抱歉抱歉,梦着砍大树来着。”
第八节课上,刘苏问他晚饭吃什么?
方圆答应了陈婉带她去买赫赫有名的老八秘制烤猪蹄,并以猪蹄为礼去看楚楚,所以,他不打算上晚自习了。
【我今天晚自习不上了。】
小丫头有些低落,她其实今天带了两个饭盒,里面有特意给他的晚饭。
【哦,你最近好像很忙。】
【你喜欢吃猪蹄么?】
刘苏看看纸条本,然后不解地抬头看着他。
【老八秘制烤猪蹄,喜欢吃么?】
【我就吃过一次,是很好吃,怕胖。】
【妥,明天给你带。】
猪蹄子就很容易能够哄好女孩子,这都是经验。
下课后,装好刘小苏秘制小饭盒,方圆甩着书包就潇洒离去。
结果守在楼梯拐角处的秦婉瑜突然冒了出来,给他吓得一蹦跶,差点就抱了个满怀。
这下好,毫无准备、半惊半吓之际,他只是轻轻搂了搂姑娘薄薄校服衬衫隔着的后背,似乎还摸到了一个硌手的带子,又轻轻拽了拽……有个带子?
“流氓。”
秦老二连忙推开他,低着脑袋退了两步。
这不是流氓,这就是习惯。
“你懂的,人在惊吓中总是喜欢拽着点什么东西。”
“不许说。”
秦婉瑜仰起头,漂亮的眸子在黑暗里发着光。
方圆揉揉鼻子:“那我走了,明儿见。”
“等等。”
“你找我?”
秦婉瑜拉着他的书包,把他往楼上拽。
“对,我也要和你单挑。”
——
五中偌大的教学楼有六层,一到五楼是教室和各个办公室,六楼凸出去一截,只有一个很大的音乐阶梯教室。
方圆记得好像只有高一上学期上过两节音乐课,其余这个礼堂就没进来过,作报告和汇演又坐不下全校人,就是很鸡肋的一个地方。
再往上,就是天台了,常年锁着,上辈子的印象里,方圆和大b哥因为好奇溜上去过一次,堆着些破烂桌椅和真的破烂,啥都没有,这辈子还没去过。
高三年级的教室,除了艺术班在一楼,其他集中在二楼和三楼,四楼五楼是低年级,这很人性化,岁数小体格好,爬爬楼梯应该的。
秦婉瑜的步子很轻,藏青色的校服裙子下露出笔直的小腿,一步一步向上,方圆在后面暗戳戳地偷看。
五楼的高一已经走没人了,走廊很静,秦婉瑜没停,继续沿着楼梯向上。
方圆的心有点不安,她该不会……该不会让自己去音乐教室唱歌吧?
果然,到了小礼堂的大门口,秦婉瑜一翻手心,露出一串四把钥匙,然后冲她眨眨眼,竖起食指放在娇嫩的小嘴前,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黑暗中分辨了一下钥匙,正想开门,可钥匙还没插进去,门却从里面被打开了。
俩人都吓了一跳。
紧接着从里面漆黑一片中先后跑出来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女生捂着还扣上的上衣顺楼梯就跑了,男生低着头也快速溜走。
秦婉瑜眼睛睁得溜圆,方圆敢保证她的脸肯定红透了。
“你看,作孽啊,没事儿来这干嘛?你不知道高三的小对象想亲密一下很难得的吗?”
“可,他们怎么有钥匙呀?”
“你是管林灵珊要的,别人就不能去问广播站别的人要?而且,通过我无敌的眼神,刚刚那个应该就是九班的胡美怡,她不也是广播站的么?”
“这么黑你都能看清?”
“唔,特征明显么不是。”方圆在胸口比划了一下。
秦婉瑜暗啐一声,嘟囔着:“不进去了,上天台,天台的钥匙我也有。”
说完就要关门,方圆急忙拦住,小声说:
“别介啊,你怎么知道里面还有没有别人?”
“他们不是被我俩吓出来的么?”
方圆神秘兮兮地一笑:“不一定,咱俩走路这么轻……开着吧,真没人,刚才那俩会回来锁门的。”
秦婉瑜没说话,继续拉着他往楼梯侧面一个狭窄逼仄的楼梯处走。
方圆拉住她:“上天台干啥呀?黑咕隆咚的,危险。”
秦婉瑜晃晃脑袋,顺势握住他的手:“上去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