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鬼曾经枪杀三位将级死灵,虎二未能得知被天火烧成灰烬的那只杂种的名字,
显然,枪鬼认为这些杂种没有一个配拥有名字。
尔行尸走肉,岂敢称名?
即使是虚妄的幻境,虎二任然真实的感知到了憎恶。
不能同处于一片天空下,不能共同呼吸同一个世界的空气,不能分享同一天的太阳,不能脚踩同一片土地。
不共此日,亦不共此月!
手中的枪被赋予了无尽的憎恶,只有死灵的死亡能稍微安抚。
正是这死亡也不能断绝的憎恶,正是这不惜跨越时光也要传递下去的憎恶才能孕育此等技艺。
欲学我技者,先养枪中之鬼!
心中有火,枪中有鬼,斯事成矣。
这是真正的战士才能掌握的技艺,需要多少仇恨憎恶才能支持这样的技艺的传承?
虎二于是知道了,枪鬼之技艺,他现在还没有资格掌握。
接受天火的传承就几乎到达了虎二的极限,他心中的火焰已经不足以支持下一枪了。
毫无疑问枪杀那三只杂种必定是枪鬼一生中最前排的事情,是能够稍稍安慰自己一点的。
几十年的时光一晃而过,竟然不再有符合条件的传承者打开这一卷记录着枪鬼的意志,埋藏了他火种的卷轴,
这显然不能让卷轴之中的强者之灵满意。
这些传承卷轴从来拥有意志,甚至有资格挑选自己的继承人并给予他们最终谢幕。
枪鬼那旺盛的憎恶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得到安抚了,而正巧,这个小家伙,这只幸运的小家伙即将赶赴一场盛宴!
如此美事,怎可少我枪鬼?
【夜】的限制从来都是对那些挑战者的,这些强者之灵甚至拥有自我毁灭的权利,只是他们宁愿默默忍受时间的消磨,愿意独自咀嚼仇恨直至时光的尽头,愿意等一个结果。
而现在,枪鬼做出了自己一生中最重要的决定,没有之一。
他拉住了即将离去的虎二,
他还有一段不可埋没的往事要倾诉,
我之传人怎可只见我之憎恶,我鬼族非人耶?!
星河流转,周围那片恢宏的战场从边缘开始一点一点碎裂成点点星光,更加恢宏的历史正在从这片埋葬乐时光的星河中被唤醒!
枪杀三只杂种算什么?
他要的更多!
他要那些杂种的尸体都烧成灰,这些灰烬要堆成一座高高的山,要填满一座大大的湖泊!
我已经失去了继续征战的能力,我的身体支撑不了我永不熄灭的憎恶,
后来者,
你当见证!
去亲自看,
自己去思索,
终有一日,
那憎恶的火焰将点燃你的双眼!
......
350年10月,黑山禁区。
虎二是被那一声声“熟悉”的轰鸣声唤醒的。
此刻,他不在记得自己是谁,于是幻境在此刻成为不存在的真实。
身后依然是那肆意奔流的金色洪流,
金色本该是此刻最耀眼的颜色,
这些毁灭了不知道多少禁区种族的金色死神本就该是战场的主角。
但是此刻,
虎二居然从这震天撼地的轰鸣声中听出了穷途之悲!
怎会如此?
怎可如此!?
“我”的视角看不到更加宏伟的战场,亦不能知道这瞬息万变的战场究竟发生了什么。
可是明明上一秒还势不可挡的黑暗军团为何顿足?
照耀黑山的高天之月为何隐去了光芒?
任何语言也无法诉说此刻的惶恐。
未至穷途不肯输,
已见穷途,
......
已见穷途,
有死而已!
夫复何言
一颗又一颗辉煌的太阳接连释放自己的威严,那烈阳的光辉却一闪即逝,被面前汹涌的幽冥熄灭。
太阳坠落,仅仅是砸开了这幽冥一角,一如摧城易,撼山难,幽冥之海内一座一座山岳染上焦黑之色,落下些许黑炭,转瞬便在幽冥之海中痊愈。
太阳的威光不能
面前那如同山岳般的幽绿色巨兽洪流与金色死神对撞,竟然能顶住这毁灭的怒火!
高有百米,巍巍乎似山岳,
何曾见过山川群集,险峰绝巅竟然相互叠加!几如天之壁!
高山太高,“我”此时不过高山之下的蝼蚁,难以肉眼窥探全貌,只是军团级感知传来的景象更加令人绝望。
面前哪里是山川攒峰,绝巅交汇?
分明是一只一只的泰坦巨兽汇集的兽潮,源自幽冥的雾气遮挡了所有的视线,
这一片幽冥之海正在淹没战无不胜的军团。
偶尔显露于海面的那些巨兽无一不青面獠牙,一晃而过的影像里虎二看见了一只巨兽的半身,
墨绿色的鳞甲覆盖全身,这一片片甲叶就是一面又一面的铜墙铁壁。这些鳞甲之间的缝隙变成了河流沟渠,幽冥之雾化作了娟娟流水奔涌而下。
双足撑天,
洼地丘陵被践踏成泥坑。
忽然之间一条“巨蛇”从巨兽身后的幽冥之海中探出“头颅”
几如陆地行舟般的巨物原来是这巨兽的尾巴,
接天连地的幽冥之海仿佛便是古文明传说中毁灭世界的大洪水,这在大洪水中露出半个身子的巨兽仿佛便是人类毁灭,文明断绝的号角!
湖泊一般的幽冥之雾从这巨兽胸口滑落,立刻便化为一场雪崩,
一股股瀑布般的幽冥从这巨兽的利爪间流下,
被一层薄薄的雾气遮挡的山顶之上有八盏即使是透过这海洋的阻隔依旧能用肉眼看见的血红光洞。
这红光染红了八片云彩!
仅仅看见这踏出幽冥的脚步,看见打捞山瀑的巨爪,看见那依旧隐藏在幽冥中的血光。
那场开始于古帝国的可怕灾难又一次向世界宣告深渊的威严。
离深渊越近,
离胜利越近,
就越是恐惧绝望。
那巨兽的脚步不息,这仅仅只是这浩大幽冥的冰山一角,有无数更加凶暴贪婪的影子在这幽冥中显露只鳞片甲。
“我”只能看见自己身后的金色洪流,看不见此刻还有多少军团正在奋战。
将军的声音直接响彻全军,这声音依旧冷静,只是多了一点决绝。
“召唤荆棘乐园,诸君”
随着这声音落下,
整个军团所有的中队长都开始竭力拔高天梯的活性,将自己的一切都交付给名为军团的巨兽,无数的红光在这一瞬间闪烁了起来。
“我”心中只有一个想法,“该死的绿皮,见鬼去吧!”
放开了所有的压制,界限一层一层破碎。
毫不在意。
自己身后那个胡子又脏又乱也不知道打理的老家伙此刻开始透支法力,一种又一种军团级法术在这短短的几秒之内发动。
一股风暴在上空成型,
黑色的风暴,
仿佛是由铁砂和黑色的火焰构成,
浩大的风暴笼罩了军团的驻地,黑与火正在鲸吞一切流动的风,漩涡开始旋转,
风暴中央有一颗种子正在孕育,从虚幻走向真实,从不断崩溃中走向统一。
这颗种子从诞生开始就收到诅咒,
风想摧毁祂,石头想碾碎祂,雨点绕过祂,阳光只留阴影,世界唾弃祂!
这片风暴化为了祂的温床,
“我”在不能看清更多的细节,只是恍惚之间头顶的黑风暴就悄然散去,一切仿佛都没有发生过。
只是那身处层层军团级护盾保卫,受到无数法术祝福,加持了无数战争光环的躯体依旧体会到了羔羊面对饥饿的猛虎时的恐惧。
有一种本不应该存在的生物被从幻想中唤醒。
祂从幻想中归来。
遵从约定,将自己投入那片幽冥之海。
一颗漆黑的种子落下,
因为这颗种子太过平凡,太过普通以至于无法寻找分辨。
祂只是瞬间就完成了生根发芽,一条扭曲的荆棘破土而出。
漆黑的外皮似乎连光线都不能逃脱,因为祂贪婪到甚至开始吞噬泥土,金属,石头。
十秒之内荆棘的数量已经无法计数,祂就像是大地上的一个脓包,一旦破碎,立刻就要流遍每一个角落。
这些养分还不够,远远不足以弥补祂漫长时间以来的亏空。
一条荆棘缠绕上了巨兽的脚,将自己的一根刺狠狠地扎了进去,这能抵挡太阳辉煌的鳞甲瞬间被刺出了一个细小到难以察觉的孔。
这个孔甚至不足以流出一点点的液体,只有一股淡淡的血气溢散。
就仿佛往鲨鱼群里撒下了一滴鲜血,
瞬间这片荆棘丛林疯狂了,无数根刺瞬间扎破鳞甲,然后,刺上生根,根上长藤,藤生刺,刺吸血食肉,根亦然。
二十秒之后这只泰坦巨兽耳朵上已经冒出了一根黑色的刺。
这仿佛是一个信号,
那隐藏在巨兽体内的荆棘瞬间共同发力,
百米高的巨兽,这尊幽冥中的山岳,体表每一寸皮肤,每一处孔洞,都有黑色的荆棘刺破皮而出。
这座山,已经变成了荆棘的乐园。
之前似乎是怕吓坏了这些大孩子,生怕自己的食物会争相传递自己的消息,所以才礼貌有文明的只是在巨兽的体内稍微吃一点。
可惜这群大孩子没有在第一秒就逃窜,
这群大孩子没有拒绝出生,所以才会遇到祂,所以才会迎来这结局。
此刻浩瀚的幽冥之海内,近乎三分之一的巨兽都变成了荆棘乐园。
毁灭已经不可避免,
仿佛连这片古老诡谲的幽冥都感受到了疼痛,每一个细胞都能感受到,乐园已经降临。
禁忌-荆棘
军团释放了被囚禁在时光中的幻影,这片乐园短暂的降临并重新获得了意志。
一直以来都一副大海风平浪静的样子的幽冥终于开始沸腾,海量的幽冥之雾疯狂的侵蚀着那每一秒都在以指数级别增长的荆棘。
23秒,
幽冥巨兽尽数成为了荆棘的乐园,
一个个山岳巨人就仿佛是某个调皮的孩子拿针刺破了装满水的大气球一样,
砰!
炸开,
幽冥之海内生长起了一片荆棘乐园。
那些细小的藤蔓受到幽冥之雾的侵蚀,立刻染上了一丝铜绿,但是这绿色并不能更加疯狂,不能像操控玩具一样摆弄乐园。
整片幽冥之海都停下了淹没天空的脚步,所有的幽冥都开始全力侵蚀荆棘。
无数荆棘上无量尖刺相互摩擦发出的声音淹没了所有的感知,
这仿佛是一种无声的嘲笑。
幽冥之海所有的海水都开始被一个漩涡搅动,
那里是幽冥的海眼,
这漩涡仿佛一直延伸到世界的尽头一般,转而开始疯狂缩小,海眼正在收回自己的力量,所有的幽冥都开始倒流。
这片大海的体量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
只不过是1秒,
海面就下降足足百米,
3秒之后,
这片本来拥有淹没世界,填满天空势头的幽冥之海仿佛是一个破了洞的气球,虽然没爆,
但是也一泻千里。
虎二宛如真的听见装满幽冥之海的那一个气球发出了漏气的声音。
此刻的幽冥再也没有淹没世界的傲气了,一寸一寸的后退,荆棘的乐园最终没能彻底复苏,而幽冥的世界也随之坠落。
显然,此刻的幽冥元气大伤,这是想要战略撤退,留待将来。
暗王已经归来,想必幽冥的退却应该能解释成为王的降临留下足够的舞台。
凶恶且贪婪的幽冥瞬间就完成了和自己的和解。
此时,军团阵列里面那些鲜红的血色光芒正从一台又一台阵列节点装甲里透出,
这些红光即是警告,肉眼可见,宣告装甲的那位战士已经成为了天梯的眷属,不可再挽回,所有部属应当立即断开所有可能的链接,远离圣火仪式的范围。
只是这一刻,整个军团阵列都处在红光的包围中,军团长的阵列核心装甲第一个开始报警,那宛如鲜血的光芒几乎冲天而起。
一场盛大的葬礼。
一道道血红色的光芒交相辉映,
所有幸存的军官立即开始召集士兵远离圣火,远离他们的军团长。
升华者,举火焚天者是也!
这就是那位将军最后的遗言,远离我,
勿念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