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一束光撕裂了远处的天幕
火红色的云朵宛如一场盛大的烟火
那辉煌的,炙热的朝阳从地平线上悄悄的探出了头
风温柔的抚摸着每一片树叶每一根青草。
光明照亮了平凡的,高高在上的,腐朽的。
这烈阳的辉光平等的降落到每一处地方。
老人盘坐在石墙的顶端,
他的眼睛里是这新生的朝阳,
他是那么的喜悦,那么的欢心鼓舞!
他爱着朝阳。
一股莫大的感动在他的心底流淌,多么灿烂。
多么美丽的世界!
在这感动,在这共鸣当中,他那颗沉寂的心被悄悄的触动,这让一些沉寂的东西,让一些往日里被忽视的东西浮出水面。
他仿佛听见了一首歌,那歌声婉转,那歌声动听,那歌声是如此的温柔。
仿佛是母亲轻轻拍打自己怀中的婴儿,哼唱着安慰着怀中不安的孩子。
那轻声低吟,那承转起合,仿佛在诉说着温柔,歌声力量直达心底。
他仿佛再次感受到了母亲温柔的抚摸,他心底最深的伤口,最不愿意回忆起的过往,在这温柔的力量当中悄然淡忘。
那是怎样的一段岁月?
只要风吹起一丝波澜,悔恨和痛苦的巨浪就会如约而至。
他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还会流泪。
而现在这泪水几乎就要从他眼眶当中夺门而出。
他想要与这美妙的旋律共鸣!
仿佛听见了这世间最美妙的音乐,自己却不能应合。
他知道无论自己发出怎样的声音,无论自己做什么样的努力,无论自己多么虔诚的去融入。
也无法领略这慈母般的哼唱。
他只有聆听的权利。
就仿佛当烈阳当空,他不能去要求那阳光降低自己的辉煌。
就仿佛当凉爽的微风轻抚他的面孔,他不能要求这清风去改变他的方向。
他深深的眷恋着温柔。
他已经见过太多铁血,见过太多杀戮,见过太多背叛。
已经到了这个年纪,他开始贪恋以前自己身后的那些忽视的东西。
时光给予你什么就会夺走什么。
他曾以为自己最辉煌的时候,反而成为了他最不愿意记起的过往。
那些欢呼声,那些祈祷,那些虔诚的信徒。
那些荣誉,那些金碧辉煌,他曾以为那就是自己的一切。
他曾经认为自己做着世界上最伟大的事业,他曾经认为自己没有选择,他认为自己必须将一切奉献。
但那么多的事情发生了,遗留给他的只有后悔。
或许我真的老了。
在这感慨当中他微微转头。
于是他知道了这声音的源头,这声音的起源,这美妙的旋律从何而来。
这自然的低语,似乎从天地四方响起,似乎是从自己的心底,又似乎是从每一片树叶,每一根草木,每一块石头中传出,
在虎二身上他听见了应合,那是稚子依靠在母亲怀时嘴里不明的呜噎。
这世界仿佛在与他交流,亲如母子。
他能够感受到那如同清泉般流淌的喜悦,就好像朋友之间清晨的问候。
这是自然的恩赐,世界的眷恋。
他伸出手想要去轻抚自己身下那遍布风雨侵蚀痕迹的碎石,他仿佛能听见这碎石在低吟着什么。
但是当他生出动手的念头的时候,他便再也听不见这世界的声音。
就仿佛是从最深最眷恋的梦境当中醒来,他疯狂的迷恋着,想要记住那一切,但是他甚至连一个音符都无法挽留。
他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自己丢失了什么,
那遗憾是如此的平淡,如此的飘摇。
就仿佛错过了日出,
错过了日落,
错过了那阳光明媚的树林,
错过了在微风中与自己孩子愉快的玩耍。
错过了妻子每日为他准备的早餐。
错过了黄昏时与家人携手漫步的惬意。
他张开手想要抓住这从他指缝当中流走的沙尘,想要去抓住这逃走的风。
他的双唇紧闭,挽留的话语死在了他的口中。
风不可挽留,过往不可回忆。
他看着宛如一座雕塑的虎二,但是看着看着,仿佛光线与他开了一个玩笑。
这哪里是活着的东西,这仿佛是路边随手可见的枯木,这仿佛又是天上的飞鸟。
仿佛是林间鼓鼓流淌的泉水,仿佛是明媚的阳光。
从这错觉当中回过神来,于是沉默侵蚀了他。
于是他选择了等待,他等待着虎二从这最深的冥想当中回转。
他无法用语言去询问。
他默默的合上双眼试图去抓住那旋律的尾巴,
请再让我听一次这歌声吧。
他在心底里默默哀求。
但是这个世界又怎么听得懂呢,他的耳中只有自己的心跳声,这心跳声占据了他的世界,
他又怎么能听见这世界的低吟?
错过了就不应该去挽留。
他一辈子都在做挽留这一件事。
当朝阳的辉光一点一点从地平线攀升,火红的云朵从视野的尽头慢慢延伸,
这惊鸿瑰丽的色彩铺满了整个世界
虎二于是睁开了双眼,
他没有错过每一个日出,当破晓来临的时候,他总是会按时守候。
这是他一天当中最快乐的时光,温柔眷恋。
他向天上那轮太阳祈祷,感谢他的辉煌,感谢他的恩赐。
庆幸自己活在这个世界上庆幸自己拥有智慧。
在这冥想当中,他仿佛化作一片树叶在清风当中翩翩起舞。
就是无数个对着朝阳的祈祷,
无数个与日出的约定,
无数次虔诚的拥抱,让他从杀戮的欲望,从饥饿的痛苦当中解放。
没有不可战胜的东西,没有做不到的事,没有不可登顶的山峰,没有到达不了的远方。
有的只有水到渠成。
这些东西,吹拂大地的清风知道,
漂浮在蓝天的白云知道,
从泥土当中冒出头的小草知道,
大地上的每一块石头也知道。
“你醒了”
老人淡淡的问道,
“既然醒了,就赶紧去准备准备。今天你的任务不少,”
虎二眨了眨眼睛,一句粗口吞下肚中
“得嘞,马上马上”
老人站在石墙上放眼望去,指着远处的炊烟说道,
“这第一件事嘛,就是先填饱肚子,”
老人双腿微微弯曲,从石墙上一跃而下,仿佛一片从树顶轻轻落下的枯叶。
当他落地的瞬间,这大地似乎变成了轻柔的软垫,大地仿佛在欢迎他的脚步。
他的脚边没有惊起一点尘埃,他落下的地方甚至没有留下足迹。
“小黑黑,”
Jerry从草堆里一下子窜出来,轻车熟路的顺着老人的裤脚爬上他的肩头,黑爷轻轻的抚摸着小家伙柔顺的皮毛。
怜惜的说道,
“小宝贝儿,爷爷带你吃饭去喽,”
虎二于是知道又是破费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