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氏!”卢老大捂着脑袋,顾不得受伤的亲姐姐,跌跌撞撞往回跑。
而卢盎则是从地上爬起来,眼神冷戾的瞪了一眼崔六娘她们,握紧拳头,“是你们害死了我娘,咱们走着瞧!”
丢下这话,他就往回走。
然而抱着谢瑜回来的谢云荆不服,将手中从溪边捡来的石头直接朝他腿上砸去。
傻不愣登的臭狗屎,威胁谁呢。
还走着瞧,他谢云荆最擅长事后报仇了,谁怕谁。
“啊!”卢盎被精准砸中,直接一个狗啃泥摔倒在地,波棱盖都碎了的巨疼让他尖叫一声。
谢瑜咧嘴,拍拍谢云荆的肩膀,“四哥,完美命中!”
什么时候她的扔石头技术才能达到这种水平。
太酷了!
卢盎捂着膝盖爬起来,转头欲瞪谢云荆,却见他一手抱娃,一手掂着一个更大的鹅卵石,眼神晦暗的盯着他。
暗暗记下这仇,卢盎咬牙,拖着疼痛的腿,一瘸一拐的朝远处走去。
谢云逸回头看了一眼卢家所在位置,又看了看地上郑姨娘的尸体,心里一阵烦闷。
马上官差就要过来了,这可怎么解释啊。
他目光移向崔六娘一家,见他们抱团站在一起,个个目光阴森,顿时心生退缩之意。
郑姨娘这个蠢货,杀人就杀人,大喊什么,生怕别人发现不了是吧。
要是她真把崔六娘杀了,他高低还得给她上炷香。
“哎哟,疼死我了!”卢氏捂着肩膀上的伤口,鲜血浸润了她灰扑扑的衣服,一个劲儿的喊疼。
郑姨娘年轻,为了置崔六娘于死地,下手可不轻,一根尖锐的簪子直直戳进她胸口上方,再偏移一点,她估计也会当场丧命。
卢氏此刻懊悔不已,以为自己马上就要死了,“救救我啊,云逸!”
谢云逸听得心烦,面前不敢表露,眼底掠过一抹嫌弃,“陈氏,你扶祖母回去包扎一下,我去瞧瞧外祖母!”
刚才外祖母仙去,身为人孙,他好歹得过去看一眼。
陈氏迟疑了一下,点头同意,她实在不愿意待这儿看尸体。
谢云逸又指挥道,“孟姨娘,你们将郑姨娘埋了吧。”
“我们?”孟姨娘虽哭着,可让她处理郑姨娘的尸体,难免有些为难。
她们两个弱女子,一没工具,二没力气,怎么处理。
这时。
官差被动静吸引,饭才吃到一半,就丢下碗骂骂咧咧的走过来。
他们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赵明抽出鞭子,怒喝一声,“谁干的?谁干的?”
反了天了,他们现在还敢杀人?
这尸体一看就是被人给杀的,满地都是血,他们未免太无法无天。
“官爷,误会啊。
是她想杀崔氏,结果捅到了我祖母,这才被我祖母误杀的。”
谢云逸这下脱不开身,急对他忙解释道。
赵明一听前因后果,脸色依旧阴沉,直接冲谢云逸身上来了一鞭子,“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要惹是生非,你们怎么就听不进去呢。
杀人偿命,你们说该怎么办?”
不远处传来声声凄惨哭喊,赵明头都大了,又叫李五过去看看那边怎么回事。
谢云逸疼得跳脚,心中苦不堪言。
这官差头子摆明了就是拐着弯要银子。
他祖母都多少岁了,杀人偿命,难不成让他看着她去送死。
卢氏疼得满头大汗,听见赵明的话,身子都在哆嗦,惊颤碰撞嘴皮,“云逸,救救祖母啊!”
她不想死。
谢云逸手里根本没银子,只得看向陈氏。
陈氏顿时黑了脸。
人又不是她杀的,凭什么要让她掏银子。
磨蹭良久,等到崔六娘一家把水都烧开了,谢云逸才涨红脸,从陈氏手中夺得一张银票,苦笑着递给赵明。
赵明手指一卷,笑容暗暗得意,便不再继续追究,“赶紧把这女人埋了,听见没有。”
“是是,官爷!”谢云逸躬着背,用自己这辈子都不曾展露出来过的低姿态,赔笑的对他应答。
郑姨娘的尸体被谢云逸和其他人抬走,旁边谢云杰依旧跟什么都不知道一样,目光呆滞的坐在地上。
赵明扫了他一眼,来到崔六娘一家面前,用警告的眼神盯着她们,“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接下来你们最好给我安分点,要是再惹出什么事儿来,休怪我对你们不客气。”
怎么每次出事儿都跟他们家有关系,他都要被烦死了。
这才出发几天啊,坏事就接连不断的发生,如果再发生什么事儿,耽误进程,别怪他直接拿绳子将她们捆起来。
谢翀想要开口,被崔六娘拦住,她敦厚一笑,“知道了,官爷!”
赵明鼻音一哼,又往卢家走去。
白氏死了,七窍流血。
卢家人哭着,官差看着她尸体都觉得瘆人,赶紧让他们把人埋了。
白氏死于急病,跟谁都没关系,简单处理完她的事儿,官差就返回茶摊,继续吃饭。
谢老四这时才鼻青脸肿的拖着身子从树林里回来,两股战战,身上衣服都快成烂布条了。
黄姨娘和谢云启假装担心的走过去。
谢翀收回视线,看向家里人,“大家都没事吧?”
众人皆是摇头。
他们坐下,谢翀开始热食物,只是面色有些阴郁。
他在思考官差和谢家的事情,官差盯上他家后,行事就得更加谨慎,至于谢家,得想办法让他的仇人,在流放路上就死于意外才行。
柳萦萦揪着手里的衣角,神情惭愧道,“对不起,娘,大嫂,是我不该激怒卢家那糟老头儿,差点害得你们受伤。”
今天是她太冲动,刚才可把她吓得不轻。
顾明舒温柔一笑,丝毫没将刚才的事儿放在心上,“不怪你,你做的对,要是真让卢家那老头儿把娘拉过去,指不定要给娘泼什么脏水呢。”
崔六娘也点点头,拍拍柳萦萦的手臂,宽慰道,“那姓卢的本就该打,今天还趁此机会印证了我心中的一件事,就算你不动手,娘也会让你爹动手的。”
给他一巴掌都算轻的,等她的药粉制作好,第一个就请他尝尝。
“咳咳……等等……”谢云祁忽然发现有点不对劲,怎么……
他环顾四周,神色紧张。
“大哥呢?”
他们不觉得少了一个人吗?
谢云荆一愣,瞳孔地震。
坏了,他把大哥一个人丢溪边了。
他赶紧起身往溪边跑去,神色惶恐。
对不住啊,大哥,他真不是故意的。
顾明舒急忙跟上,看她这脑子,怎么把自家夫君都给忘了。
崔六娘和谢翀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他们竟然也把儿子给忘了。
羞愧,羞愧!
谢云霆被扶回来,众人安静了两秒,随后异口同声的对他说道。
“对不起,大哥(老大)(夫君)。”
他们只顾着打架,真把他给忘了。
谢云霆嘴角微微抽搐,被谢云荆扶着坐下,声音急切道,“我没事,只是刚才听见有人找娘的麻烦,没事了吧?”
他眼睛看不见,溪边又全是树,摸索半天都没走出来,把他急得不行。
“娘没事!”崔六娘略显惭愧道。
也幸好他没事。
众人沉寂了片刻,食物刚好出锅,谢翀便让大家先吃饭。
本来他还想去茶摊给大家叫碗面的,被赵明警告后,他就不愿意往前凑。
将就着吃吧。
他们今天中午的计划被打乱,没来得及商量谢铭的事儿,刚吃完饭,就被叫着赶路。
补觉的其他人被叫醒,脑子昏昏沉沉的站起来,相比起出发时的激动咒骂,他们这会儿已经隐隐有些麻木。
卢家气氛低沉,卢老大像是受到了严重打击,情绪萎靡不振的迈开双腿。
漆黑的指甲缝里满是泥巴,他伤心的埋葬完白氏后,脑子里就只有一个念头。
那就是弄死崔六娘。
梁子已经结下,就不可能再解开。
卢盎一瘸一拐的走到他身边,眼神狠辣,“爹,你想好法子给娘报仇了吗?”
刚才他被谢云荆那一石头砸下来,腿骨跟断了似的,现在走路都还疼着呢。
也不知他下了多重的手,他一定会报仇的。
卢老大倒是有办法,可苦于手里没钱。
想要对崔六娘下手,就要先收买那些个官差,有他们相助,就简单多了。
“……需要银子才行。”
他直白的对儿子说道。
卢盎为难,他家被突然抄,手里哪有银子。
“若不然,问姑姑要去?”
卢老大清楚的知道卢氏手里没银子,对她不抱希望,何况她还受了重伤,“她……自身难保……”
“只有看你外甥手里拿的出银子不?”
可谢云逸这个外孙,外强中干,不一定能跟他们站在同一条战线上。
卢盎目光落在谢云逸背影上,皱起眉头,“找他?”
试试吧,好歹娘也是他的亲祖母。
谢云逸如今对谢家大房,似乎也满怀仇恨。
到了下午时分。
太阳过分炎热,晒得谢瑜脸蛋儿红彤彤,跟猴屁股似的,崔六娘心疼,忙用布巾将她小脸包起来一半,只露出额头和眼睛。
现在才五月,怎么一下子跟进入伏天似的,这么热。
“娘,我来抱会儿妹妹。”谢云澜从她怀里把谢瑜抱过去。
“三哥,我想下来自己走!”谢瑜举起小手,看着前头平坦的官道,觉得自己应该下来活动活动。
谢云澜直接把她的小爪子给摁下去,表情轻松,“不,你不想!”
这两日赶路匆忙,崔六娘她们都不让谢瑜自己走路,生怕她累着。
“咳咳……”谢云祁也晒得不行,捂着胸口咳嗽几声,接过柳萦萦递来的水,慢慢喝了两口。
喝完水,他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天,一望无云,湛蓝得像一幅粗制滥造的假画。
按理说,五月初不该这么热才对,往年六月底才跟今天差不多,真是怪了。
希望只是这一天而已。
“夫君,好些了吗?”
柳萦萦关心的声音传来,他收回视线,微微摇头。
“萦萦,你多喝点水,今天太热了。”
“嗯。”柳萦萦倒是没什么感觉,额头上也只有一点薄汗。
在他们后面,其他人七嘴八舌的叫着热,个个满头大汗,脸庞通红。
“好热啊!今天咋这么热?”
“热死了,给我喝口水!”
“真热,不行了,走不动了!”
“热死了,这真的是五月的天吗?”
就连坐在马上的官差都有些热得受不了,直接把衣襟给半敞开。
这什么个天气,如此热,今年该不会要干旱吧。
卢氏捂着伤口,要死不活的躺在板车上,一阵一阵虚弱哀嚎。
她虽然活了下来,可伤口没有包扎好,偶尔还在渗血,一动就疼。
谢云章推着车,大汗淋漓,每走一步就跟要命似的。
这还是有人从旁协助的结果,不然他都要撂挑子了。
“哎哟,哎哟!”卢氏叫个不停,周围的人都听得心烦。
谢蕊皱眉,扶着车轴,“母亲,您能不能安静会儿。”
她的耳朵都要听起茧子了,这一路又热又累,她再一叫唤,浑身软的跟棉花一样。
本来没事的人都要被她给叫的有事儿了。
卢氏虚弱的睁开眼,想要啐她一口,可她又躺在板车中间,力气也没啥。
“你个糟心玩意儿,黑心肝的白眼狼,怎么受伤的不是你?
我疼得厉害,叫唤两声怎么了。”
卢氏一骂人,立马就有了气力和精神。
谢蕊表情郁闷,多年来刻在骨子里的尊卑,让她不敢顶嘴。
老侯爷望着四周,喉咙干渴,“蕊儿,给我拿点儿水来!”
今天下午怎会如此热?他躺在板车上,就跟要被晒熟的肉干一样。
谢蕊误以为他是在给自己台阶下,忙殷勤的将水囊给递过去。
卢氏又躺回板车上,刚要哎哟哎哟,谢老三突然放了个响亮的臭屁,瞬间熏的她闭了嘴!
谢涛捏着鼻子往陈氏身后躲,眼泪都快熏出来了,“呕。”
太臭了!
谢老三蓬头垢面,一脸无所谓的模样让陈氏起疑,他都这副模样了,真的能有什么后手吗?
夜色如水。
好不容易走到天黑,众人都快要累得直不起腰了。
今夜不经过驿站,但也没有露宿荒野。
队伍途经一座村庄,村子里有空置的房屋,官差给了十几文铜板给里正,就住了进去。
可对流放的罪人来说,跟露宿荒野有啥区别,而且他们还只能待在更窄的院子里。
更让他们意外的是。
今日白天有多热,晚上就有多冷。
坐在院子里的众人裹紧衣服,感觉一瞬间温度就跟入冬了似的。
“好冷啊!”
“是我的错觉吗?怎么今晚这么冷。”
“冷死了,什么情况啊!”
本来懒得生火的众人,搓着胳膊,赶紧去墙角扒拉柴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