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氏腿脚前所未有的敏捷,手舞足蹈,面色煞白,声音尖锐的嚷嚷着。
“别找我,别找我。”
“梅儿,我没有杀你啊,我就是给老二送了几个妾室而已,别缠着我,我没有对不起你过。”
“别怪我啊,我一把老骨头,怎么救你啊!
别吃我,别吃我!”
“啊啊啊!”
叫着叫着,卢氏又突然被吓得捂着耳朵,将脑袋埋到胸口中,神情惊恐至极。
“张氏,别找我,别找我,我没有害你,是你自己跌倒出血的,跟我没关系。”
“龚姨娘,啊啊啊,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设计你跟别人通奸,谁让道士说你的孩子是人中龙凤呢,会抢我儿子的地位呢。
我不能让他活着。”
“救命啊,别缠着我了。走开,走开!”
“杨夫人,都是老头子设局害你的,不是我。
桀桀,谁让你命好我命贱呢,你不死我的孩子怎么办。”
“我跟侯爷青梅竹马,凭什么你能当侯府夫人,我不行!哈哈哈,活该,活该,你死了才好。
我儿子才是侯府继承人,你生的孽障马上就要下去陪你了。
啊啊啊,别过来,你们都别过来!”
砰!
面目狰狞、嗷嗷大叫的卢氏和另一个抱头鼠窜的谢清月撞上,两人同时尖叫一声,又各自捂着脑袋往相反的方向跑。
谢清月一闭眼,就感觉眼前浮现出一张泡到浮肿的脸。
那是一个从前被她推进水中淹死的婢女,她都快记不住她长相了,结果现在又出现在她脑海中。
“啊!”
“我没错,我没错,你该死,你该死啊!”
“谁让你弄坏我新首饰的……”
“啊,娘,救命啊,救命!”
谢清月怕得要死,闭着眼睛横冲直撞,又把跪在地上学狗叫的谢老四撞翻。
谢老四气急败坏,红着眼睛,一口咬在谢清月小腿上,“嗷呜,汪汪汪……”
“啊!”谢清月痛的大叫,两眼一翻,差点就要晕倒。
谢老四咬了她一口还不够,还要接着咬,直到把谢清月的小腿咬到血肉模糊,这才转头去咬别人。
不过他的牙齿也因此掉了好几颗,满嘴的血流淌着,瞧上去无比骇人。
谢云山蘑菇吃的不多,只是口吐白沫,两眼发黑,谢清舞还算聪明,赶紧抠了喉咙扶着树作呕,周氏却早已倒地不起。
至于黄姨娘和谢云启,一个爬树上坐着发呆,一个蹲在草丛里以为自己是朵花。
画面过于诡异,不忍直视,赵明气的心肝疼,鞭子都抽断了一条,也不见有人恢复正常。
崔六娘一家躲在一棵大树后,生怕被这群人殃及,根本不敢靠太近。
柳萦萦看的呲牙咧嘴,紧紧抓着谢云祁的手,小脸都有些扭曲了。
这群人真是疯得太好玩儿了。
谢云祁揽着她的肩膀,神色淡漠的盯着那群人,“娘,他们什么时候能恢复正常?”
这副模样,倒是比书上所言凶险多了。
崔六娘正欣赏着老侯爷的丑态,看的起劲呢,听见儿子这么一问,她回过神,摇摇头,“轻则几个时辰,重则好几日。”
但能持续好几日的那种情况,一般停下来,人也快不行了。
她没见过蘑菇中毒的人,没想到发病这么快,看着都瘆人。
书上说,蘑菇中毒严重时会产生幻觉,可这已经不止是幻觉,感觉他们都快变成另一个物种了。
顾明舒在谢云霆耳边描绘着,眼神中微光闪烁,有些好笑,又有些忧心。
几个时辰才能好,她们不会还要等他们恢复了才能赶路吧。
谢翀耳尖,听见了卢氏口中嚷嚷的话,眼神凌厉了几分,暗暗握紧拳头。
娘!看来您的仇,儿子很快就能报了。
谢老头,卢氏,他会一个一个将他们送到地府去给娘请罪的。
场面乱成一锅粥,赵明气的脸红脖子粗,差点就想拿根绳子上吊了。
他怎么就领了这趟苦差事啊,遇上一群脑子有病的人,他也快疯了。
宋奇捂着屁股,靠在树边大喘气,脸上满是口水和牙印,还要继续被卢老二眼神骚扰。
卢老二猥琐笑着,纵然被绳子捆住也没办法压制他体内的毒性。
宋奇咬牙切齿,双目猩红,要不是这会儿没力气,他肯定已经将卢老二千刀万剐了。
狗杂种!
他宋奇长这么大,头一次遭这样的罪,痛死他了。
“头儿,不行了,跟见鬼似的。”贾不为大喘气,走到赵明身边,指着这群根本控制不住的犯人,脸色无奈。
“去你爹的,什么见鬼了,你才见鬼了呢。”赵明最忌讳鬼神这一说,听见下属的话,差点就想抽他。
不过他心中也觉得邪门得紧。
这时,其他官差也走过来,几人聚成一团,一起想办法。
面色憨厚的吴老六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忍不住开口,“头儿,你说,他们有没有可能是吃错什么东西了?”
不是见鬼,那就是什么东西吃中毒了,不然怎么会这样离谱。
赵明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一手撑腰,神情纳闷,“什么东西?总不能是咱们给的馍馍吧?”
那馍馍是有些坏了,可也不至于让他们变成这样啊。
李五聪明了一回,大手一拍,看向赵明,激动道,“对了,中午的蘑菇……”
一定是,他们都吃过的东西,就只有中午的蘑菇。
啊!!!
众人顿时捂着胸口,直呼不妙,干呕两下。
他们中午也是吃了蘑菇的啊。
但他们确确实实没事,都过去这么久,他们也没出现跟这群人一样的情况。
赵明忽然想到了什么,左瞧右瞧,开始寻找崔六娘一家所在。
这不,他立马就看到了坐在树下休息的一家子,脸色一变。
好家伙,他们可真够悠闲的。
看来中午他抓得蘑菇都是没毒的。
“老刘,去,把那个女人给我叫过来。”赵明这才想到,崔六娘会医术啊,让她搭把手,想个法子救人吧。
“好嘞!”满身肥肉的年轻大汉赶紧朝崔六娘一家跑过去。
崔六娘再次被点到名,神色隐隐有些不爽,但她转念一想,又立马开心起来。
谢翀见她有了想法,低头隐忍笑意,坐等看好戏。
把怀里的女儿递给大儿媳妇,崔六娘起身走到赵明面前,“官爷,你叫我?”
赵明打量了她一眼,态度颐指气使,“你,知不知道他们怎么回事?”
崔六娘愣了一下,佯装无奈的点点头,“知道。
应该是吃了毒蘑菇的缘故。”
果然跟蘑菇有关系。
“那你们怎么没中毒?”赵明傻了吧唧的问了一嘴。
崔六娘表情微妙,嘴角扯了扯,语气平和,“我儿媳妇认识蘑菇。”
她们要是中毒了,他也跑不了。
“那你怎么不早说!”赵明暴跳如雷,用手指着她,呼吸都粗重了两分。
感情她一直知道她们吃了毒蘑菇,但凡她在她们吃的时候,开口阻拦一下,也就不会引发这一茬了啊!
“冤枉啊!”崔六娘也跟着激动起来,红着脸,演技一度达到巅峰状态,将一个被冤枉之人的神情表现得淋漓尽致,“我说了,我让她们别采,她们非不听。”
“那你可以告诉我啊!”赵明叉腰,口中唾沫横飞,两眼一瞪就火大。
“那我这不年纪大了嘛,忘了!”崔六娘又一脸惭愧的低下头,声音都小了一半儿。
赵明咬着后槽牙,对她这套逻辑清晰的解释无话可说,“行,行行。
那你现在赶紧想办法救她们一下。”
看在她还有用的份上,他忍这一次。
崔六娘配合的点点头。
赵明神色缓和下来,谁知下一秒,他便听见崔六娘开口。
“救她们容易,如果在城里,灌些绿豆汤下去差不多就能醒过来。
可这荒郊野岭,上哪儿去找绿豆啊!”
崔六娘摊摊手,一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模样。
她救个屁,死了更好。
赵明太阳穴突突,内心火气一阵一阵上涌,好险没爆发,“你给他们整点草药什么的不就行了?”
还绿豆汤,他都没喝上绿豆汤呢。
这野外不也有野外的救人法子吗?难道就这么等他们继续发病。
别到时候流放一半,人就死得差不多了,他可没法交差。
崔六娘看看四周,表情为难,略微皱眉,“先前我已经看过了,解毒的草药这附近也不多,给两个人吃都够呛。”
“那怎么办?”赵明可是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崔六娘身上了。
得亏她们家里有人认识蘑菇,他才没跟着中毒。
不然这会儿在树上发癫的人可就是他了。
一听草药不够,他又急了。
“不过……”崔六娘神色有些奇怪,吞吞吐吐的看着他们,像是在思考该不该说接下来的话。
赵明真是被她急得没办法了,眉头紧蹙,面庞发红,十分迫切的开口,“不过什么,大婶儿,你快说啊!”
照这样下去,别说三个月到达边境,就是三年都够呛。
呸,你才大婶,你全家都大婶。
崔六娘心里鄙夷了他一番,接着计划往下表演, 老老实实的说道,“不过我瞧见前面好像有个村庄,农家人中毒时,都是用粪水缓进肚子,吐个三两次也能行。”
她这次整不死谢家人,她就不姓崔。
“……真的?”赵明将信将疑。
粪水这玩意儿,人能喝?
别是她故意恶心他的吧。
不待崔六娘点头,旁边一个官差急忙站出来,认同道,“头儿,我好像听说过这个法子。”
崔六娘心里一笑,她这个办法本就是真的,只是救急用,一般情况下没人用。
“当然是真的,官爷,我骗你做什么。”
她也老实巴交的附和道。
赵明也算信了,但这些人,怎么带过去啊。
没办法,他只得咬咬牙,心痛的从怀里拿出一块银子,丢给其中一个官差,“你赶紧去村子里叫些人来帮忙。”
他们这几个人,可搞不定一群疯子。
崔六娘压着嘴角弧度,返回家里人队伍中,和谢翀交换了一个小眼神。
柳萦萦憋笑,差点没忍住,对崔六娘竖起大拇指,“娘,您真厉害。”
“可别高兴得太早,一会儿指不定让我们帮忙呢。”崔六娘摇摇头,又盯着用头撞树的卢氏看了看。
虽然他们信了这个法子,但现在人手不够,他们闲着没事,那官差头子肯定会让她们帮忙。
他们不用喝,但闻着也恶心倒胃口啊。
有点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感觉。
柳萦萦可不怕,黛眉一挑,声音清脆道,“娘,这有啥。能看到他们喝粪水,别说帮忙了,就是我……”亲自拉……
不对,她猛地止住口,窘迫一笑,忙低下头不说话。
这话说出来就有点恶心了。
众人明白她的意思,被她逗乐了,要不是气氛不对,他们都要笑出声了,个个都被迫憋着。
很快,一群拿着家伙什的村民被叫过来,当他们看到眼前这些行迹疯魔、素质不详的人时,都被震惊坏了。
“我嘞个娘啊,这是吃了多少有毒的菌子!”一个大婶没忍住开口,脸上表情那叫一个丰富多彩。
“快看那些吃草的人,我家的牛都不吃那么老的。”一个大叔啧啧两声,算是开了眼。
“还有那个,干什么呢,大白天的不穿衣服,丢人现眼啊!”一个老大娘一边指责一边看,眼神都变得不对劲。
赵明可不是拿钱听他们看热闹的,赶紧开口让他们帮忙把人带到村子里去,灌粪水!
人命关天,村民们也不敢耽搁,拿出手里的绳子,将他们的手捆上。
“官爷,这……这树上的咋弄啊!”一位村民犯了难,指着树上的几个人,嘴角差点压不住。
真是滑稽,学什么不好,学猴子上树。
他们也是饿昏头了,怎么啥都吃,树林里的蘑菇他们都不敢随便乱采。
赵明眼角抽搐,额头上的青筋绷着,咬紧牙关,“我爬上去。”
他真怀疑自己出门前捐的香油钱,是不是被老鼠给他偷走了。
好不容易把树上的几人拽下来,官差们个个累的大喘气,手脚酸爽。
等村民拉着这群人来到村子口,早已准备好的大粪被拎出来,家家户户都贡献了不少。
一桶粪两桶水,兑在一起,冲天臭味让官差直接跑到一旁作呕,将中午吃的东西吐了个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