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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了边境,安顿好孩子,她再慢慢跟他算账。

谢云逸背着谢涛,因为中午的事,生了一肚子的气,可妻子被他打得离了心,根本没谁能给他分忧。

不仅如此,他还被儿子咬了一口,说是给他娘报仇。

谢云逸苦笑,脚步艰难的往前走着。

难道他真的做错了吗?

祖母,祖母又是否真的跟娘的死有关?

可祖母从前对他也十分疼爱,他又怎好去指责审问一个同样失去儿子的老人家?

脑海中思绪混乱,谢云逸整个人仿佛又沧桑了不少,明亮的眼睛染上愁绪,一口郁气憋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

落后几步距离,谢云桐抱着稍有好转的女儿,不时还关注妻子杜氏的情况。

对于大嫂的遭遇,他很无奈,但又觉得在预料之中。

他这位“好”大哥,只要别人不触犯他的利益还好,一旦触犯,翻脸比翻书还快。

杜氏抿唇,拉着谢云桐衣角,步伐沉重往前走着。

中午休息了片刻,她疲累的身子缓了缓,也没那么难受了。

她看着前头眼神呆滞的陈氏,耷拉下眼皮,选择视而不见。

昨夜柔儿出事,她不仅没有帮忙,还出言不逊,她算是将她看透了。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没有火上浇油,就已经很对得起她了。

她才不会去安慰她。

此刻,天上太阳正是最晒的时候,众人走的口干舌燥,哭爹骂娘。

钱氏擦擦汗水,拉着谢云轩,愁眉苦脸的小声道,“怎么办?夫君,我们的食物都开始坏了。”

今天中午休息的时候,她检查了一下包袱里的食物,除了大饼外,其他吃的已经隐隐散发出一股酸味儿,这还是在她小心翼翼保存的情况下。

才第四日呢,这样下去,她都担心手里的银子不够支撑她们走完流放之路。

“兴许是天气太热了,唉!”谢云轩皱眉,戴着枷锁,步伐凌乱往前走着。

钱氏抿唇,心中浮现一个念头,“夫君,我们要不把食物分出去……”

也就是这几天,她才深深感受到食物的重要性。

浪费了多可惜啊。

谢云轩摇头,并不赞同,眼底冒着幽光,“谢家没一个好人,你把食物分给他们也是浪费。

还不如我们赶紧吃了它。”

可……可她们也吃不完这么多啊。

现在天气这么热,估计再有一两日,这些食物就不能吃了。

谢云轩说什么也不愿意,钱氏也只能遵从。

谢家二房的人心思各异,只是勉强维持着表面的和平。

搀扶着身形肥胖的卢氏,安姨娘气的在心里直骂人,她不停擦汗,累的眼冒金星。

先前卢氏还能走,现在晕过去后,连脚趾头都动不了,重心全依靠在她和蔡姨娘身上。

太累了。

安姨娘看了眼前面头发花白的老侯爷,妩媚的眼角遍布风霜,差点没耷拉到颧骨下面。

哎哟,她真的不行了,死肥猪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这时,蔡姨娘突然揪了一下她的手臂,她转头一看,就见卢氏眼珠子幽幽转动,却始终没有睁开眼。

好哇,她早就醒了,还在这里装晕呢。

死老太婆,丧尽天良,明明自己能走,还非折腾她们。

两人对视一眼,心中瞬间有了计策,微微勾唇。

欺负她们俩是吧,哼!

要你好看。

找准时机,两人假装绊倒同时往前扑,猛地松开扶着卢氏的手,直接摔倒在地,发出一声痛呼。

她们用的是巧劲,不知情的卢氏就惨了,而且她们还专门选了一个坑坑洼洼的地摔倒,卢氏不死也得脱层皮。

这不,卢氏直挺挺摔倒在地,正面朝下,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

“嗷——”

众人被这道惨叫吸引,纷纷顺着声音望去。

“窝德廉……”

卢氏一把老骨头摔在地上,身上肉多,只是摔疼了,但脸上确是结结实实的磕在了几块凸起的泥巴块上。

待她颤颤巍巍再抬起头,糊了满脸鲜血不说,连牙都摔掉了好几颗,疼得她顿时破口大骂。

“泥嫩酿个贱婢……啊,窝的牙……”

“嗷,瞳什窝了……”

“贱婢……黑膝盖的下昨嘟福………”

痛,好痛。

卢氏摸着脸上湿滑,牙齿说话都在漏风,她低头一看,地上全是血,还有几颗带血的牙齿。

啊!她的牙…

卢氏气的眼中快要喷出火来,愤恨的盯着左右两个姨娘,伸手就要打她们。

贱人,她们两个一定是故意的。

疼死她了,哎哟!

安姨娘和蔡姨娘赶紧躲开,眼神赤裸裸的嘲讽。

老太婆,真以为自己现在还在武安侯府呢。

活该。

两人一躲,卢氏重心不稳,又啪的一下摔在地上,四脚朝天,口中哇哇叫,跟一只癞蛤蟆似的。

老侯爷气愤,脸色阴沉,“欣赏”着卢氏的滑稽动作,险些没有咬碎一口银牙,“卢氏,你做什么?还不赶紧起来。”

真是丢人,他今天本就没什么精力,结果一会儿要处理这事儿,一会儿要处理那事儿,把他累够呛。

吼完卢氏,老侯爷又看向安姨娘她们,口中唾沫横飞,目光冷厉,“还有你们两个,扶个人都能摔,干什么吃的。”

安姨娘心里翻了个白眼,脸上浮现可怜之色,委委屈屈的开口解释,“老爷,您骂我们做什么?我们只是太累了,不小心摔倒的。

您也不瞧瞧老夫人的体格,我们两个弱不禁风的女人怎么能承受得住啊。”

有本事他自己来扶啊,为了一口吃的,她们这一路付出了多少,要不是这死老太婆欺人太甚,她们也不会这样不情义。

老侯爷瞪着她们俩,气不打一处来,“闭嘴!”

别想在他面前耍什么花招,他又不是经历浅薄的愣头青。

“你们俩再敢耍什么小动作,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你们别忘了,你们是靠着谁才有吃有喝。

卢氏是你们的正头主母,你们不敬着她,尊着她也就罢了,还将她摔成这样。

若是放在从前,直接将你们俩发卖了也不为过。”

卢氏闻言,心中舒坦不少,得意的冲这两个姨娘看去,丝毫不知此刻自己究竟有多狼狈。

小贱人,不分尊卑,当初就该发卖了她们。

不,不对,是该让她们充做官妓,千人骑万人睡,浑身长疮,满脸流脓。

敢惹到她头上,别忘了,这群人几乎都是她的血脉至亲,她一发话,有她们俩好果子吃。

蔡姨娘性情温柔,不过那是表面,从前她需要老侯爷的恩宠,所以才阿谀奉承,温柔小意,但如今都到什么地步了,她还有什么可伪装的。

她冷哼一声,脸上满是不屑,“老爷,您这就说笑了吧。

要不是靠着您啊,我们还不至于被流放呢。

现在大家都是流放的罪人,谁的身份不一样。”

还发卖她?他有资格吗?

不就是一口吃的?官差那儿也有发的馍馍,与其再这样被卢氏折腾,她还不如靠着馍馍过活。

安姨娘睁大眼睛,扯了扯她的袖子,有些惊诧她的言行。

她是不是说得太过分了。

“啪!”话音刚落,老侯爷便一巴掌扇在蔡姨娘脸上,周身威压释放,面色严厉,“贱人,不知死活。”

他好歹曾经也是一等公侯,国丈身份,何等尊贵,轮得到她一个卖笑的妾室在自己面前说三道四。

蔡姨娘身子一颤,内心的恐惧紧随其后弥漫开,她小心翼翼抬起头,面色慌张的盯着老侯爷。

然后……

“呸!”

她直接一口口水吐在了他身上,狷狂一笑,柳眉倒竖,“老东西,你当你自己是谁呢?

我是贱人你是什么?你是叛贼,是逆党,是死了儿子、女儿、孙子的可怜虫啊。”

还敢打她,凭什么啊。

蔡姨娘得意的笑了笑,丝毫不畏惧他的什么威压,什么风范,一通反驳下来,浑身都通畅了。

“你说什么?”

老侯爷最不能听到别人叫他反贼和逆党。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别人坐得的位置,他怎么就坐不得。

他自认自己有那个本事。

贱妇,找死。

“说你呢,老东西。”蔡姨娘算是彻底放飞自己了,嘲讽的对他笑了起来,“说你恬不知耻,自私虚伪,说你冷血无情,满口仁义道德。

你都敢做,我凭什么不敢说。

我告诉你,老东西,我再也不会受你指使,你也别想让我扶着这个老太婆。”

就他分给自己的那些残羹剩饭,吃了就跟没吃似的,还是说,在他眼里,她就只是一条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家犬。

老侯爷气的面色铁青,眉心发黑,抬手又想给她一巴掌。

蔡姨娘好歹豁出去了,借着自己年轻力盛,直接将他一把推倒在地,昂首挺胸的往前奔去。

滚吧,老东西。

安姨娘被她的举动震惊得无言以对,这……蔡姨娘是不要命了吗?

她以为小打小闹就算了,可她……

老侯爷一个不察,被蔡姨娘推倒在地,后脑勺碰巧磕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砰的一声闷响。

“啊……呃……”

刚大叫一声,老侯爷就发现自己好像不能说话了。

他呜呜半天,想要从地上爬起来,眼里满是愤怒之色。

可他的手脚怎么动不了了?

在众人惊惧的眼神中,老侯爷口角逐渐歪斜,面部肌肉紧绷,口水顺着他的嘴角不受控制的流淌。

右边手臂也开始抽搐起来,哆嗦着,一股骚臭味在他身下蔓延开。

“爹……”谢老四吓得瞪大眼睛,快步冲上前,不可置信的呼叫起来,“爹,你怎么了?

爹?”

他爹可不能出事啊。

“老头子!!”卢氏反应过来后,跟着大叫一声,连滚带爬的跑到老侯爷身边。

她慌了神,伸手去摸他扭曲的面容和哆嗦的手臂,“老头子,你这是怎么了啊?

你别吓我,你说话啊。”

“祖父!”谢云逸见此情形,丢下孩子冲上前,心神惊惧。

谢涛没站稳,差点摔倒在地,还是陈氏及时扶住了他。

“娘,爹怎么能这样对我呢?呜呜呜……爹坏!”

谢涛攥着拳头,可怜兮兮的抹眼泪,苍白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

陈氏没听清他说的什么,只是伸手摸了摸他有些发烫的额头,将他搂在怀里,眼泪直流。

她的孩子啊,太可怜了。

谢云桐和谢云轩对视一眼,把各自手头的事情暂且放了放,还是凑上前去,关心了一番。

官差阴沉着脸走过来,刚想甩鞭子抽人,就见谢家众人哭得跟祖坟被人撅了一样。

这又咋了?一天天的,事多死了。

老侯爷方才磕到脑袋,半边身子都瘫痪了,不仅腿脚不利索,连说话都捋不直舌头,气的他直接晕了过去。

谢家人乱成一团,一想到老侯爷出了事,他们就犹如丧失主心骨一般,连官差几番凶狠催促,他们也不放在眼里。

“哈哈哈~”得知谢老头半身不遂,谢翀笑声震天,惊飞路边树上不少鸟雀,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真是天道好轮回啊。

他还没有动手,糟老头就快没了半条命,看来想他死的人,不止他一个啊。

崔六娘被情绪感染,跟着笑了笑,心情好极了。

一家人抬头挺胸的从谢家人面前经过,谢老三气愤的握紧铁拳,盯着她们的背影,差点没吐血。

该死的谢翀,他有什么好得意的。

等等,怎么他们全家都没戴枷锁?他们哪里来的银子?

谢老三眼神闪烁,适时低下头,不知道在琢磨着什么,眼中光芒一会儿明,一会儿暗,格外诡谲。

自从抄家之时,谢家人就跟霉运附体一般,每一房都吃尽苦头,偏偏除了谢翀……

难道他知道了气运阵法的事情了?

那日府中大火,库房被烧,库房下面就是密室,会不会真的跟他们有关。

谢翀这个卑鄙无耻的下流小人,肯定知道了什么。

谢老三看了一下谢家几房的老弱病残,再这样继续下去,谢家怕是都要沦为谢翀的复仇对象了。

不行,他得做点什么才对。

天上零星出现几颗星辰时,最前面的官差挥了挥手,示意其他官差,可以停下休息了。

今晚又是露宿荒野,不过他们运气不错,路边有座破庙可以遮风避雨,几个官差都没什么好脸色,疲倦的驱赶众人进了庙里。

终于可以休息了。

谢翀抢先占了一个角落位置,地上还铺着一层茅草,看来不时有人会在此借宿。

谢家人抬着晕厥过去的老侯爷哭哭啼啼的走进庙里,一个个的脸色难看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