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陈设还是很熟悉。这不是自己家吗?自己还躺在热乎乎炕头上。
哪里来的哭声呢?谁在哭呢?他心里很疑惑。悄悄转过身体。寻找哭声来源。
眯着眼睛望过去。
看见炕边,干爸坐在饭桌前,面向着他。点着一盏昏暗油灯,捂着脸在沉闷哭泣。
宋军不敢发出大声音。憋着气肩膀一抽搭,一抽搭在哭。暗淡灯光笼罩着宋军身影。景象无比凄凉。
哭了一会,他抹了一把眼泪。
掏出来苏云生前给他地黑布袋。把小黑布袋摆在桌上。把里面东西倒出来。这几个物件萧震都见过。
干爸不在家。干妈没事时候,就会把这个黑布袋,从棉袄里面掏出来看。
他知道干妈在棉袄里,缝一个黑布袋。珍藏着干妈珍贵东西。
干妈曾经用手比划告诉他,这是他们之间秘密。不可以告诉任何人。
当时干妈还和他拉过钩钩,许诺一百年都不许说出去。他是一个信守承诺人,连最亲密干爸都没告诉过。
宋军现在正把这些东西,一一倒在饭桌上。把东西一件件摆开放在眼前。
宋军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些物件。
拿到手里对着灯光开始仔细研究。
第一个,是一把黑黑像石头一样钥匙。钥匙后面有个孔,用一个黑色链子拴着。链子尾部还有一个硕大珠子。不知道是什么做的,发着黑悠悠光泽。有淡淡香气扑面而来。看样子,应该很值钱。
以前他和苏云在一起时,总感觉她身体气味很好闻。应该就是这珠子散发出来的吧!
宋军把珠子对着油灯瞧了瞧。皱紧眉头。
‘’也没什么稀奇地方啊!;
他嘴里嘟囔着。
想了想,把珠子放嘴唇边。小心谨慎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也没有啥特殊味道?咋这么香呢?;
他再次嘟囔。研究半天,没看出来啥问题,放弃放下了。
黑袋子里还倒出来,一本精致粉色册子。
萧震知道这本册子。他看见过干妈有时候,会在那本册子上,鬼画符写些什么。
干妈写的字,他一个都不认识。
他也曾经求干妈教他。干妈用手比划拒绝。
宋军看着册子流下眼泪。
‘’死婆娘!我送你地定亲信物,你还留着呢?我以为你早丢了呢!;
宋军嘴里低低自言自语。有些激动热泪盈眶。
这本册子还是他第一次进城。没舍得吃饭,用身上仅有几毛钱,给苏云买这本册子。
回来路上他饿晕了!还是一个好心老乡,给他一个土豆子吃。算是捡回来一条命。
以前他经常看见苏云拿树枝。蹲在地上画些什么。他知道她爱学习,就给她买了这本册子。这么多年,这傻婆娘一直随身带着呢!
打开册子,里面是他不认识字。但字写很漂亮很工整。这应该就是日本字吧!
他有些厌烦皱了皱眉。
从册子里面掉下来一张照片。他拿起来,是一张陈旧很远黑白照片。
宋军把照片立在大茶缸旁。在油灯下端详。
照片里有一个梳着日本发髻,穿着日本和服。消瘦中年女人坐在中间。眉眼之间和苏云很像。温婉看着前方。
这应该就是苏云口中所叫母亲吧!
在女人旁边站着梳着齐眉,齐耳头发年少时苏云。
苏云穿着花格色日本衣服。表情很青涩看着镜头。
在苏云后面站着一个,比苏云年长少年。
少年戴着学生帽,穿着黑色学生制服。表情很严肃站在女人后面。看他们穿衣服,应该是日本贵族。
宋军心里想。
他翻过照片,照片后面用中文写着。
妈妈,松延,夕子。
‘’夕子!;宋军嘴里低低念一下。
这应该就是苏云日本名字吧!宋军又开始流泪,捧着照片痛哭。
‘’婆娘回家了吗?问过你娘了吗?今天是你地头七。我在等你魂魄,回来看看我们。看看我们的夕颜吧!;
他捧着照片哭起来。
‘’我真想你啊!苏云我的婆娘。;
他抬起头,哽咽着。用眼睛环顾四周。
他没有发现,被窝已经醒过来萧震。他还沉浸在自己悲伤世界。
他好像真地看见苏云回来了。他对着空气,用商量口气哭诉。
‘’婆娘,你要真有灵。就经常回来看看我们吧!求你千万别忘了我们。我真地很怕,你忘了我呀!;
他很怕自己哭声,会惊动萧震。强憋着,咬着嘴唇哭着说。
‘’婆娘,你知道吗?今天我把夕颜弄丢了!我错了!唉!我要是真把她弄丢了!你会不会怪我呢?;
他哭得稀里哗啦。过了一会,喃喃低语。
‘’你知道吗?你的离开。我好恨自己,当初为啥不送你去医院呢?也许去医院你就不会死。是我错了!我对不起你呀!;
他擦了一把逛泄眼泪。
‘’我每天都不愿意睁开眼睛。我每天都在强迫自己睡觉。希望和你在梦中生活。婆娘,我真好想你啊!;
在这一刻,宋军卸下了自己坚强伪装。像一个无助孩子。
这几天,他很难过,很悲伤。
他不知道自己如何面对苏云离开。在这个夜晚,尽情发泄自己情绪。
萧震也被宋军哭声感染了。
在被窝里也默默流泪。他不想让干爸知道。他知道干爸心里难受,最近憋得好苦!
哭吧!哭吧!就让干爸好好哭一场吧!
让他心里好受些吧!
他心里说。没有去打扰安慰宋军。他理解干爸的心酸。
其实他也很想,很想干妈呀!真的好希望干妈能回来看看他们。
他毕竟是个孩子,没坚持多久,在流泪中又睡了过去。
过了年就开春了。几个月过后,天气渐渐暖和起来。
夕颜已经会坐着满地爬了。一吃饱就满炕爬着玩,嘴里还会瞢出几句话来。
她会说第一句话,不是爸,而是哥。也许哥地发音更容易些吧!
这天宋军下班回家,看见自家闺女又开始在炕上边爬边玩。腿上拴一个绳子,另一头拴在窗户拴上。以防夕颜掉地。
萧震没在屋。应该是出去喂羊去了。
夕颜在炕上自己玩,看见他进来,也没有放下手里玩具更没有理会他。嘴里还不停叫。
‘’哥,哥。;
宋军像发现新大陆一般。蹲下身子,欣喜看着自己闺女。
‘’夕颜!闺女,你还会说话了?;
说着就乐不可支地,把夕颜抱到怀里。把扯她地绳子解开。
嘴里边埋怨。
‘’你这孩子怎么能先叫哥呢!要先叫爸才行。我可是你亲爸啊!;
他有些妒忌说。
他往门外看了看。没啥动静。心里一阵狂喜。
现在萧震那小子正好不在,先教会夕颜叫爸。一会,夕颜会叫爸。自己也可以向,萧震那小子显摆一下。
打定主意,也没有着急做饭。耍着自己小心思。
‘’老不让我这当爸靠近夕颜。等我教会她喊爸爸,让你瞧瞧,看看这小妮子和谁亲。;
他嘴里自言自语。脸上露出狡猾笑容。
上一次把夕颜送人,给萧震那小子造成心理阴影喽!把这丫崽子看得死死地。就像他不是这丫崽子亲爹一样。想想他就很生气。
说教就开始教,一个小奶娃他还摆楞不了吗?他很有信心,夕颜能学会叫爸爸。
‘’夕颜快叫声爸,让爸听听。‘’
他兴奋地对怀里小奶娃说。
夕颜没理他。嘴里吐着泡泡,继续叫着。
‘’哥,哥‘’。
眼睛还四处寻找一下。
‘’你这孩子,先叫爸后叫哥?;
他对夕颜开始好声相劝。
心里有了很浓醋意。就把夕颜从怀里抱出来,放到炕上。自己蹲在炕沿边,扶着夕颜小肩膀让她面向自己。
‘’好夕颜,乖夕颜。爸好闺女,叫爸,叫爸,爸给你好吃地。;
他好声轻语哄着夕颜。
夕颜小脖一梗,对着他就叫。
‘’哥,哥,;
发着稚嫩童音。哥,叫得更加清晰。使尽力气和他对着叫。
‘’爸,爸。好闺女,看着爸爸嘴型发音。爸爸!;
宋军不泄气耐心教。希望这小妮子,能理解他这老爸一番苦心。
‘’哥,哥。;
小夕颜扯着小脖和他对着喊。
他严肃着一张老脸。教训说。
‘’夕颜,看着爸爸嘴。你要不听爸爸话。爸爸就揍你屁股。;
他抬起手,吓唬夕颜说。夕颜看着他手,撇撇嘴要哭,嘴里还是倔强地喊道。
‘’哥哥!咯咯!;
看见夕颜要哭。他急忙放下手。这姿势要是让萧震那小子看见。又开始发飙了。
‘’夕颜呐!听爸话。说爸爸!爸爸!;
他有些心急。一会萧震那小子回来,又会笑话他了。
‘’哥哥!爸爸!;
父女俩叫了几个回合下来,各不相让。
夕颜嘴里还有哥哥!哥哥!叫。就是不叫爸。
‘’妈呀!我嗓子啊!冒烟了!;
宋军捂着自己脖子说。泄气地瘫坐在地上。
口爆粗话。
‘’小崽子,真倔啊!你老子嗓子都喊冒烟了。你还是哥!哥!地叫。犟真犟。累死你爸我了。服了!;
他指着炕上坐着夕颜。有点气急说。
夕颜还在吐着嘴里泡泡。很困惑看着他。像是说。你咋不叫了呢?继续叫啊!她张嘴又叫了几声。
哥!哥!;
像是在挑逗宋军一样。
你想叫哥就叫哥吧!我嗓子都疼了。我认输,我可不教了。;
宋军嘴里说着,自己坐到炕上。可不能让萧震看见自己失败。自己老脸往那搁。
想在萧震面前炫耀一下想法以失败而告终。
可千万不能让萧震那小子,看见自己糗样。他又该得意了。
从外面喂完羊回来萧震。一路小跑往屋里赶。
夕颜那丫头,让他拴在炕上了。可千万别发生意外啊!他有些着急。
在房子旁,看见干爸自行车,就知道干爸回来了。就在房子旁撒泡尿。在门口就听见屋里爷俩一个扯嗓子喊爸在教。一个扯嗓子喊哥在反驳。
完了!两条犟驴又开始打架了!这干爸又没正经逗夕颜。小孩子不懂事,他一个大人不懂事吗?这不是要累死夕颜节奏吗?
越想越心疼。加快脚步就往屋里钻。
萧震进屋没好气,先白楞宋军一眼。
宋军心虚地装没看见。
‘’这孩子,我回来还不给好脸色。不就是逗逗夕颜吗?夕颜俺闺女呀!夕颜是俺闺女。;
他加强语气,底气不足嘀咕。
他知道他一逗夕颜,萧震就像护犊子一样,不给他好脸色。。
‘’干爸,你一回来就逗夕颜,你看你把她气得脸都叫红了!;
萧震心疼地脱鞋上炕。
‘’过来夕颜。哥抱抱,喂你一口水喝。;
萧震把夕颜叫过来。
夕颜屁颠屁颠爬到萧震跟前。
‘’哥,哥。;
支棱两个小短腿伸手让萧震抱。
‘’切,老子在你们眼前还成外人了。!;
宋军是真羡慕夕颜对萧震感情啊!
‘’等着吧!萧震,等你妹长大,找婆家走了。看谁哭鼻子。;
宋军幸灾乐祸地说。他看见萧震愣神一下。心里这个得意啊!小样也会妒忌吧!
‘’不过她也会经常,拎两包果子和酒看看你。;
宋军在一旁眼气地说。
‘’妒忌你这是明晃嫉妒。;
萧震边喂夕颜水。边和宋军打嘴仗嘲笑。眉头不自觉蹙了蹙。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干爸说夕颜嫁人,心里怎么有点不舒服呢?是舍不得吗?也对!自己天天和她在一起,感情深的缘故吧!
屯子里人不都说,自己是夕颜小爹吗?他安慰自己说。这种不快感觉在心里一闪而过。
他自小就和宋军夫妻生活在一起。
宋军和苏云性格都非常好。特别是苏云,从没看见过她发火过。
在他记忆里干爸,干妈从没像屯子里,其它夫妻伸手打过架。更没有打过,骂过他。也就把他惯得和他们没大没小起来。
他有时淘气,干妈就会用手比划,教他怎样好好做人。他感觉干妈应该是一个很有文化人。就连村长都夸干妈有教养。让村里婆娘多向她学习。
‘’小爹,小爹后背箩筐。打开看看一个小姑娘。;
屯子里孩子们又开始跟着,要出村放羊萧震后面开唱了。
最近不知道屯子里,是谁编得这个儿歌小调。孩子一看见萧震出来,就跟在后面唱开始气他。一会功夫萧震后面就一大串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