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锦目光落在棠清行脸上的时候,我紧张的心脏悬到了喉咙里。
好在,叶锦的反应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也许是经历了太多的变故,叶锦的性格和之前也有了很大变化,在听到薄宴时解释之后,只是嘴角僵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对棠清行张了张手。
“过来,乖孩子,可怜见儿的。”
棠清行是个很会察言观色的孩子,被叶锦拽到怀里,小心的觑她一眼,很听话的喊了一声“奶奶”。
叶锦“哎”了一声,极其欣慰,伸手在裤兜里面摸索了半天,最后掏出手机,加了棠清行的微信,并且给他转了大额红包。
棠清行不敢收。
下意识的看向我和薄宴时的方向。
薄宴时的反应很淡,“既然是给你的,那就收着。”
棠清行怯怯的点了红包。
叶锦上上下下的端详棠清行,越看越觉得这孩子和薄宴时长得像,忍不住惊讶的看了我和薄宴时一眼。
“这孩子……”
可是那个猜测太诡异,到底还是在喉咙转了个圈没说出疑问。
“怎么?”
薄宴时的眼眸厉了一点,他比谁都清楚棠清行这个孩子的来历,可是这段时间的相处,竟然让他这个养父当的有模有样,不准任何人说棠清行的坏话。
偶尔我对棠清行冷淡,他倒也不会指责我,只是会更加倍的关怀棠清行。
所以棠清行和薄宴时相处的时间虽然很短,两人却培养出了深厚的感情。
“没,没什么。”
叶锦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道:“我只是觉得既然收养了,那不如就换姓薄。”
“这样以后星星长大了,也有个哥哥可以依靠。”
“不用了。”
薄宴时拒绝。
“棠清行就很好,已经上了户口。”
叶锦只得把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又改口道:“宴时,梨梨,早点回家吧。”
“薄氏集团现在一团遭乱,需要你回来主持大局。”
“你爸爸在外面闹出了私生子和私生女,那些人都吵着出来要继承家产。”
“我一个人,真的快要支撑不住了。”
看来这段时间叶锦的日子很难熬,身子已是摇摇欲坠。
眼眶内甚至氤上一层湿气,“那个白盈盈,她生下的孩子居然是你父亲的,我本以为拿了你房间的byt……”
听到这里,我心中已经掀起狂涛骇浪。
下意识的伸手捂住了棠清行的耳朵,低声对他说道:“推着弟弟去婴儿房,你在那自己玩一会,大人有话要说。”
棠清行一如既往的乖巧,推着星星就离开。
我指使薄宴时去泡茶,趁着客厅只有我和叶锦两个人,我面色沉沉的开口:“薄宴时失去了记忆。”
“所以,过往的那些事情,无论是白盈盈,还是白盈盈的孩子,甚至于以前的那些伤心事,请都不要在他面前提。”
叶锦掩饰不住内心的惊诧,“什么,失忆,那就赶快去医治啊。”
“现在的医学对失忆症无可奈何,只能静静的等他自己恢复,况且,我也不希望他恢复记忆。”
“你——”
叶锦震惊。
“因为过去的记忆对他而言并不全然是好的,因为您的关系,导致我和薄宴时的婚姻支离破碎,当初的他很可能不是意外坠下泥石流,而有可能是……”
最后那两个字眼太残忍,我都说不出口。
但叶锦却意会了。
瞠着眼眸,一脸的不敢置信。
“他很喜欢现在的生活,也很适应我们现在的关系,所以让他多幸福一段时间吧。”
“别去吵醒他。”
我警告。
叶锦显然对这件事并没有意见,而是抬头看向我,“我能和你单独谈谈吗?”
“好,去书房。”
恰好此刻薄宴时出来,见到我们两个人起身,下意识追问:“你要去哪里?”
“没事,我和阿姨有些私房话要说,你去婴儿房照看一下两个孩子。”
“一会一起吃顿团圆饭。”
我说道。
薄宴时点头。
进入书房,门板阖上,叶锦感慨的声音就传来,“我看出来了,他现在真的很幸福,并且安于现在的生活。”
“而且,他很听你的话。”
“叶阿姨,你想和我谈什么,现在可以说了。”
我打断她。
“其实我想和你说一下白盈盈的事情,她试管婴儿,精子是我从你们房间的垃圾桶找来的。”
“可我没想到,那东西竟然不是宴时的,而是……而是薄东城在外面的女人勾引到家里来了。”
“他们恬不知耻,竟然跑去你们的房间。”
“即便你们的房间闲置,难道他没有一点忌讳?”
叶锦刚开了个头我就听不下去了。
想到自己和薄宴时的婚房被其他人糟蹋污染,全身每个细胞都开始抵触。
“如果叶阿姨找我是来诉苦的,那想来是找错了对象。”
我声线很冷。
叶锦一愣,显然也意识过来,我一直是个被害者。
而她是加害不成反成受害者。
所以,面对她的诉苦,我非但不会共情,反而会觉得活该。
“梨梨,对不起……”
叶锦俨然被愧疚压弯了脊梁。
我面无表情,很冷漠的看着,并不回应半个字。
“虽然宴时失忆了,但我还是想让他尽早的回去主持大局,我手中的股份也可以全部留给你们。”
“只有把薄东城彻底从薄氏集团的管理层给踢出来,才能杜绝后患。”
“薄宴时失去了记忆,以前的管理公司的经验全都不见了,即便他回去也无济于事。”
“梨梨,这个没关系,我可以找最后的经理人来教他。”
“他那么聪明,尽快上手不成问题。”
对这件事叶锦似乎很坚持。
“这我不能做主,需要问过薄宴时的意见。”
虽然我不喜欢被叶锦命令的感觉,但薄氏集团才是薄宴时的江山,在我心中也认为,他应该回去。
“你当然能做主。”
叶锦对我的态度再不复从前,紧紧的攥住我的手,在我的目光向下落定的时候,瞬间抽离。
她语调哀求,“经过这么多事,阿姨比谁都清楚你对薄宴时的影响力。”
“过去的事情到底是阿姨做错了,阿姨也清楚你的性子,一旦破坏掉的关系,在你眼里就是无法修复。”
“阿姨也不求别的,哪怕你不再认我这个婆婆,但在阿姨的心中,却只认你这个儿媳妇。”
“往后时间还那么长,阿姨会一直用行动去弥补的,梨梨,这句话藏在阿姨的心中好长时间了,这次一定要对你说出来。”
叶锦还在絮絮的说着。
我虽然听着,却已经神游天外。
最终我们的话题以叶锦讪讪闭嘴结束。
哪怕离开之前,她还是殷殷的看着我,“阿姨会说到做到的。”
我不置可否。
薄宴时在身侧,目送叶锦离开的背影,回眸看我,“和她相处的不算太愉快。”
用的是肯定句。
我伸手逗了下她怀里的星星,小家伙兴奋的攥紧我的手指,好家伙,人小力大,抓的我手指都有点痛。
“为什么你好像什么都知道?”
我撩起眼皮看他,要不是私家侦探调查来的结果里面,清楚的显示了他失忆的诊断报告,我几乎要怀疑他失忆是假的。
“我都要怀疑你失忆是假的了。”
“因为直觉——”
薄宴时直直的看着我。
“我只是失忆,又不是傻了。”
我顿时放下疑心,“那就好。”
却下一秒,见他危险眯眼,“你好像一点也不希望我恢复记忆,或者我从没有失忆?”
呼吸瞬间凝滞到嗓子眼里。
我紧张的缩了缩眼眶,然后对他弯了弯眼眸,“瞎说什么,只是合理的怀疑一下。”
然后我展开双臂,把他和星星一起拥入怀中。
仰起脸去看他,“别想那么多。”
“总之,你现在想和我在一起,我也想和你在一起,我们还真的在一起,不好吗?”
我不敢直视薄宴时犀利的眼,垂下眸子装作逗弄星星。
“嗯。”
直到他一个字落下,我紧绷的心弦才松开。
“对了,叶阿姨希望你能回北城主持大局,因为你的失踪,现在公司里面一片混乱,你要回去吗?”
“你呢,希望我回去吗?”
其实我还是贪恋现在小时光,在某些时候我并不是一个大格局的人,只想过一点安静恬淡的小日子。
可,薄宴时不同啊。
他天生就自带焦点,是注定要在属于他的舞台上发光发亮的。
我如今在他的帮助下,声名鹊起,又怎能因为自私,把他圈禁在自己的小天地里面?
“我希望你去。”
“因为那是你的事业,就和你希望我一直在舞台上发光发亮,希望给我翅膀一样。”
“好,那我就去。”
在下了这个决定之后,薄宴时却是肉眼可见的焦虑和紧张,经常好几个小时把自己关在书房里。
每当我送东西进去,一眼就能见到他皱紧的眉心。
“你怎么了?”
我拿走他掌心的书。
“我什么都不记得,我怕自己回去之后,会变成笑柄,如果我真的什么都不会,也没有什么本事,你……”
他抬起眸,薄薄的灯光自身后勾勒他的轮廓,把他瞳仁里面的不安和惶恐也清晰的印出来。
如此模样的薄宴时,破碎感拉满,顷刻间我有一种少年的薄宴时回来的错觉。
那时候被我抛在时光那头的薄宴时,一定也如现在这般破碎吧。
我的心被巨力捻揉,疼的颤抖不已。
忍不住上前,垫着脚,双手捧住他清俊的脸庞,“你在瞎担心什么?我和你之间的感情并非一日两日,或者你记忆里这些时间,我和你……是十一年。”
“这十一年里面,你落魄潦倒我见过,你辉煌腾达我见过,我们之间这么深厚的感情,怎么可能因为这点微末小事就出现裂痕?”
“如果我嫌弃你,你失去记忆,一文不名,我就不会和你开始。”
薄宴时眼底的惶恐尽数退潮。
我亲上他略苍白的唇。
眸底细碎的光勾勒着他,“别多想,嗯?”
“嗯。”
经过我的细心安抚,薄宴时总算是去掉了忐忑,和我联袂出现在北城的机场。
此刻的薄宴时已经不是之前休闲的装扮,一身高定西装,将他又衬成那个芝兰玉树,气场强大的男人。
除了在面对我时候眸光温软,在注视他人的时候,一如既往的冷峻。
因为热搜的关系,我和薄宴时一出场,就遭镁光灯淹没,长枪短炮对准我们。
“薄总,您和棠梨小姐早就结婚是真的吗?”
“你们什么时间领证结婚的,那在婚姻存续期间,关于您和白盈盈小姐的绯闻怎么解释?”
“听闻白盈盈小姐还为您诞下了一个女儿,请问这是真的吗?”
“您怀里的婴儿是和棠梨小姐一起生的吗?”
无数的问题砸落的时候,我慌了,本以为我们的行程是保密的,没想到竟然被人透了出去。
而这些问题让薄宴时的眼阔缩紧,下意识的穿透人群看向我。
我心乱如麻。
保镖们已经上前抵挡。
“劳烦让一让,今天不接受任何媒体采访!”
一番忙乱,我们好容易才在车子落座。
结果屁股刚沾上座椅,耳畔就落下薄宴时的质问,“白盈盈是谁?”
我的手指瞬间蜷成了拳头。
这好像是我和薄宴时之间的逆鳞。
一旦提及,就要回到那些痛苦挣扎的回忆中去。
“……”
我抿着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我背叛过你?梨梨?”
他语调中满是不可思议,瞳仁都是震惊。
肉眼可见的,一股自我厌恶充斥了他的眸底。
看着他难过,我好似也感同身受,心脏被用力拧了拧。
下意识的撒了谎,“没有。”
“别多想。”
“媒体只会造谣。”
我把叶锦告知我的消息转达给他,“白盈盈的女儿不是你的,而是你父亲的。”
薄宴时眉心拧的更紧,好似听到了什么泼天豪门狗血。
“那我和她的绯闻是怎么回事?”
一旦撒了一个谎,就要用一百个来圆。
可我一点也不忍心伤害此刻的薄宴时,他脆弱的一如之前那个少年。
宽慰他,就好似我隔空在宽慰那个备受伤害的少年。
“她是你之前的经纪公司签约的艺人,什么绯闻不过是宣传的手段,要给她造势蹭热点而已。”
我冷的发凉的手摸了摸他满是无措的俊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