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赞同跃上他的瞳眸,深深的,涌动的看着我。
“梨梨,你怎么可以……”
他讶异,震愕。
“我可以,学长,一直以来你认知里面的棠梨,可能都是假象。”我举起手腕示意他看,“我自来,为了目的,不择手段,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逼退薄宴时才是我的目的,而自杀,只是震慑他的手段。”
我轻描淡写,“放心,我不打算自杀,为了肚子里的孩子,我也得给自己好好挣一个未来,更要好好的健康的幸福的活下去。”
燕栩好似受到了重大打击,描摹我的目光都透着几分陌生。
“吓到你了吗,学长?其实我现在逼退了薄宴时,也不是非要住在庄园里……”
“我没这个意思。”
燕栩很快反应过来,低头盯着我的手腕,“伤口如何,缝合了吗?现在疼不疼,医生开药了没有?”
疼。
自然是疼的。
缝合手术甚至没有打麻药,而我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也婉拒了医生开的止疼药,汹汹的疼在末梢里肆虐,我却装的还算镇定。
“一切都很好。”
“疼自然是疼的,但是为了孩子,忍一忍也就好了。”
燕栩眼底跌出的心疼更多。
我打算一个人静一静,跟他寒暄几句,很快回到自己房间。
靠在门板上,疼痛在四肢百骸游走,我隐忍的阖了阖眸。
这天发生的事情导致我心有余悸,半个月都没敢出门,好消息是薄宴时这段时间竟然没再纠缠不清。
也不清楚是因为那天自杀真的吓退了他,或者是因为别的什么。
正当我心中有此疑问的时候,一直忙着带新人的红姐突然抽空给我发了消息,是照片。
看到照片的那一刻,我疼的麻木的心猝然一抽。
是薄宴时和白盈盈在一起。
薄宴时在前,白盈盈在后,两人竟然同乘一辆车。
我捏着桌脚,指节凛的泛白,才勉强压住心底的抽痛,第一时间就是找律师,打算起诉薄宴时离婚。
那份在南市做的亲子鉴定已经被红姐寄过来了,握在手里就是最有利的证据,至于这些照片,呈堂当作物证必然无效,但从某种方面又是一种佐证。
对于这场官司,我有八成的把握能获胜。
唯二的不确定因素就是薄宴时。
开庭那天,哪怕天气变热,我也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长长的风衣配裙子,完美的掩饰了我的孕肚。
下了保姆车,热浪滚滚扑上肌肤。
我也在睽违了半个月之后,再次见到薄宴时,哪怕隔了这么久没见,我还是第一眼发觉他变瘦了。
颀长的身形好似瘦了一圈,略略凹陷的眼窝显得眼神更加犀利,眯眼看过来的那一刻,周身冷峻的气场,让我一度以为回到和他冷漠相对的那三年婚姻里。
我定定神,迈步走向他。
擦身而过的刹那,他抬起手腕捉住了我的,那双若鹰隼般的眸勾勒着我的脸庞,“不会离婚,这是我的底线。”
我倏然看向他,“我的底线已经被你践踏过,所以你的底线我也要越一越。”
他皱眉,清愁笼上眉宇,让他添几许阴翳。
“好。”
薄宴时锋利的喉结轻滚,自嘲一笑,眼眸深的能噬人。
“我准许你越,只是梨梨,结果不如人意,别太生气。”
整个庭审的过程是我不愿意回忆的心累,哪怕我提出诸多的证据,但薄宴时好似有了先见之明,总能提前预判我的预判。
亲子鉴定书拿出来非但没能成为他出轨有利的证据,反而被他列出更多的证据,证明那个孩子并非在他的意愿下产生。
那是他父母的擅自决定。
而他和白盈盈自始至终,关系清白。
各种证据一一罗列,这场神奇的离婚官司,让众人都露出吃到大瓜的表情。
并且薄宴时还表情诚挚的越过人潮看向我,郑重许诺,“我愿意将个人名下的所有动产不动产都无偿赠与我妻子,表达我对她的矢志不渝。”
“虽然这个孩子并非在我的意愿下产生,但事实就是事实,我愿意用具体的行动弥补她。”
整个庭审团都哗然。
薄宴时的律师团更是一言难尽的看着他,试图劝说,“薄先生,别开玩笑了,这样庞大的财产可不是开玩笑的!”
薄宴时唇角含笑,那道目光远远的睨着我开口,“没有玩笑,我愿意全部赠与我的妻子,以证明我对她的感情。”
所有人都震动。
他们离婚案子办多了,见多了夫妻离婚为了财产利益撕扯的不顾脸面的,却没见过如薄宴时这样的。
我甚至从陪审团互相交换的眼神中读懂了“好好一个霸总居然是恋爱脑”的感慨。
“不用了,我拒绝。”
“纵然那个孩子并非你的意愿下产生的,但它产生了就是产生了,哪怕你和白小姐之间没发生肉体关系,那这件事也将成为我心中的芥蒂。”
“我所求的并非你的弥补,因为这个世界上不是什么伤害都能被弥补。”
“离婚才是我最终的诉求。”
我看向审判长,“我只希望离婚。”
“钱财或许有很多人在意,但我更在意的却是自己的感受,在这段婚姻里面我并不幸福。”
“中场休息一下,稍后宣判。”
法槌落下,我的心好似也跟着悬了起来。
能不能离婚?
就像一根拴在我心上的弦,绷的越来越紧,生怕第一次的离婚诉讼,以完败结束。
审判员们纷纷离场。
双方律师也准备离场,我起身的时候,余光撇见薄宴时迈开长腿,竟然从被告席大跨步的朝我而来。
我一悚,即刻落座原地,借着坐着的姿势和宽大的外套遮掩身形,而原告席的桌子,也完美的把我包裹在内。
他居高临下,眼角眉梢都是隐忍而克制的暗潮。
仰望着他,我紧张的心脏快要从胸膛跳出来,却装作云淡风轻挤了个笑出来。
“有事?”
语调算是冷漠没有平仄。
“没事不能来看你,薄太太?”
他半玩笑半讽刺,偏偏那张峻挺昳丽的脸庞又太平静,看起来毫无情绪。
我心口一抽。
忽略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密密匝匝丛生出来的刺痛。
“你应该明白,我不想见到你。”
“所以我从你身边消失了半个月,而半个月后第一次见你,却是在离婚诉讼法庭,棠梨,你对我永远这么狠心。”
“……”
心疼汹汹而来,差点让我蚌埠住。
“你懂的,被践踏了底线的人总是会这样尖锐,就像你现在,这样气势磅礴的来质问我,谴责我,一模一样。”
薄宴时被我气笑了。
他眸光描摹着我,眼底锋利的东西消散,取而代之的都是浓浓的破碎和无奈。
我说完想说的,准备起身。
“等一下。”
薄宴时攥紧了我的手腕,那双跌出脆弱的眸描摹着我,“让我再看看你。”
“……”
我需要深呼吸,才能抑制腔子里越来越疼的刺痛。
然后我隐忍的,克制的看向他,笑了下,“薄宴时,你之蜜糖,我之砒霜。”
这句话就像是刺入他心口的刀,插的他猝不及防,骤然间他眉宇就拧成一团。
然后,手被烫到般,撒开。
疼痛在振击他的瞳仁,让他眼阔危险的眯紧。
手腕悬停着虚虚攥着我手腕的动作,许久没动弹。
须臾,才放下手,单手插入裤兜,抬起下颌轻笑一下,“好,我目送你,薄太太。”
最后三个字,几乎是从齿缝嘶泄。
我毫不留情的转身离开。
没给他一点余光。
但那道目光却炙热的如火,一路在如影随形。
我被怅然收紧心脏,又强迫自己从各种不忍中抽离。
和律师单独相处,我问他有多少把握。
律师的脸上终于露出浓浓的挫败,“你丈夫手中的证据对咱们很不利,而且他在堂上的呈词更加深了陪审团对他的印象,可能过半的人会认定你们夫妻之间还有感情。”
“……”
我来之前以为的八成把握,竟然在薄宴时缜密的证据链下,变成了微末。
“那怎么办?难道我终其一生也无法摆脱他吗?”
那股挫败好似能传染,让我整颗心不住的往下坠。
律师甚至在倒戈相向,犹疑的开口,“其实……棠小姐你有没有想过,即便你们离婚,你终此一生,恐怕也找不到如薄总这般爱你入骨,还优秀到这般程度的男人。”
“不如,你和薄先生商量一下,想尽办法打掉那个女人肚子里的孩子,你和他好好过日子?”
我听言,轻轻的笑了起来。
好像所有人都认为,薄宴时的精神出轨无关紧要,我应该泯灭所有的伤害,因为现实重重利益,接受他。
可唯有我自己清楚。
我内心到底有多不甘。
稍微整饬,到了审判的时间,不出律师的意料,我和薄宴时的第一次离婚诉讼,竟然以我完败结束。
离场之际,律师压低了声线和我耳语,“半年后可以重启第二次离婚诉讼,那时候多数的可能会离婚成功。”
“纵然薄总咬定和你之间还有深厚的感情,但只要你不愿,多数情况下会判决离婚。”
这句话多少让我松了口气。
不需要半年,再有两个多月,我肚子里的孩子就要呱呱坠地,那时候薄宴时这个从未尽过父亲义务的人,无论如何都拿不到抚养权。
这才是我想要的结果。
心神落定的刹那,身侧凛来一阵凉风,逼人的气势也裹挟着压力而来。
薄宴时竟不知什么时候追了上来。
“去哪里?送你。”
他手指轻捏着车钥匙,大概是内心并不如表面平静,嶙峋修长的指节凛至泛白。
“谢谢,但是不必,我有自己的车。”
“刚刚忘了告诉你,你的车因为违停,被拖走了。”
薄宴时唇角微微翘着,那双昳丽的眸透出几分慵懒的邪气。
我瞠大了眼眸。
不敢自信薄宴时竟然能玩这样幼稚的把戏,我咬着唇内的软肉,皮笑肉不笑的回,“没关系,我做律师的车。”
“很不凑巧……”
他掩唇,没说完的话,尽在不言中。
以为这样就能拿捏我吗?
我眼底的温度更凉,“没关系,我准备打车。”
还没等我把app的界面掉出来,他沉冷的嗓音更近了,“今天所有的打车软件都出了问题,有bug!”
手机屏幕被修长的手指覆住,他皙白的掌背上青色的脉络分明,暴露出他并不平静的情绪。
“别看了,我送你。”
话音落下的同时,我身畔的律师被高际“礼貌”而强势的请走。
独留下我和薄宴时单独相处。
身侧还不时有法院的工作人员下班离开,我和薄宴时站在走廊的两端,周遭的人来往穿梭,我和他却谁也没动。
“卑鄙!”
我蚌埠住,在久别重逢后第一次当着他的面破防。
“不用手段,我终其一生也见不到你,更没机会陪你。”
“我说了我不需要。”
我连连后退,直到脊背抵上冰凉的墙壁,退无可退,接着来往的人群拉开和他之间的安全距离。
再靠近一点,我怀孕的事情根本瞒不住。
我拼了命的缩肚子的同时,宝宝也感知到我紧张的情绪,开始用力踢踹我的腰腹。
这种剧烈的胎动让我无法维持表面的平静,细微的眉头抽动,已让薄宴时觉察出什么。
“你怎么了?”
他关切的要穿过走廊走过来。
又被我喝退。
“别过来!”
“我只是难受。”
我弯着腰,静等着一波胎动过去,佝偻着腰背仰头看他,诡异难过的情绪爬上心头,让我的眼眶一圈圈的红了起来。
”薄宴时,每见你一面,我就剖心挖肝一样的难受,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爱我,对我还有感情。”
“可就像白盈盈曾经挑衅我时说的,如果你爱我,怎么有她?”
“她出现的那一刻,我已经败的彻底。”
“我认输,我投降,你放过我不好吗?”
我痛楚的瞳仁都在颤。
薄宴时的情绪也并不平静,诡谲的氛围在包裹我们,密不透风的把我和薄宴时与众人隔绝出来。
无数工作人员在经过的时候,好奇的用目光打量。
“你走吧,薄宴时,我不要见你,不见你,我心里就能好受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