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烈的怒气让我无法冷静,上前就要冲过去。
“交给我。”
手腕处突然一紧,我撞入薄宴时暗潮涌动的眸。
他瞳仁缩着,“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不需要你动手。”
“我能信你吗?”
这是一个只有我和薄宴时才能懂的问句。
薄宴时眼底的温柔如网般笼罩下来,“当然。”
我缓缓卸力,然后在薄静静的召唤中,跪坐在属于我的蒲团上。
灵堂之上,黄表纸在吉祥盆中烧的筚拨有声,烟灰无声腾起,空气中充斥着浓浓的烧纸气息。
白盈盈起身,四支清香眼看就要插入香炉。
在木签即将接触到香灰的刹那,一股劲力袭来,她手中的清香瞬间跌的七零八落,断成一段段的掉落到地板上。
“谁让你来的,这是你能来的地方?”
薄宴时凛冽的声线砸落的同时,一股窒息卷入空气。
我的耳畔落下薄静静的声音,“她是谁?”
我声音还算冷静,眯眼看着白盈盈的方向,“一个不择手段想爬上位的人。”
薄静静水眸中闪过困惑,更好奇了。
白盈盈手足无措,眼眶通红的仰看着薄宴时。
就在这时,叶锦站了出来。
“是我让她来的。”
薄宴时周身凛出来的戾气瞬间投向叶锦。
“她有什么资格给奶奶上香?”
母子对峙间,涌动着只有他们才懂的较量。
叶锦,“她是我远方的一个侄女,老太太去了,让她聊表一下心意,烧一炷香就走,有什么不妥?”
“盈盈还是个孕妇,你怎么能这样不怜香惜玉?”
薄宴时眼底飓风猝起,眯眼,“我怎么不知道你何时多了这样一门亲戚?”
“况且,不是什么孕妇都能得到我的怜惜,她也配?”
这样漠然无情的话,瞬间惹的白盈盈眼眶通红,颤着唇不敢置信的看着薄宴时,“宴时,你怎么能这么说我?”
“我该怎么说你?”
薄宴时冷笑开口,“来人,带下去。”
顿时有两个保镖上来架起白盈盈,要把她强制性的拖下去。
大概是想到被带走可能的后果,白盈盈瞬间白了脸,求助的看向叶锦。
白盈盈一旦落到薄宴时的手里,孩子必定保不住。
情急之下,叶锦站出来:“不用了,我找人送白小姐回去。”
说完,保镖上前就要抢人。
变故就在这时产生。
二伯母声音诧异,“这不是出现在医院走廊的白小姐吗?”
“而且我记得宴时媳妇指认过,说这个白小姐是害死老太太的凶手?”
如果说之前薄宴时和叶锦的母子对峙是小风波的话,那二伯母的话顿时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二伯母的质问接连入耳。
“白小姐怀孕了,你怀的该不会是宴时的吧?”
又诧异,“怎么会这么巧?你怀孕了,宴时的媳妇也怀孕了,该不会你就是代替宴时媳妇怀孕的女人?”
“所以大嫂才让你来给老太太上香?”
“是让肚子里的孩子送老太太一程的意思?”
这个揣测落下,整个灵堂的目光都朝着我看过来,里面的怜悯,狐疑,轻蔑,都在凌迟着我。
说实话,我根本无法理解叶锦的脑回路。
明知道白盈盈是害死老太太的凶手,包庇她不说,竟然还敢明目张胆的让她来给老太太上香,是生怕他们的阴谋不会曝光吗?
白盈盈的胆子也好大,害的奶奶离世不说,竟然还敢来灵堂上香,就不怕奶奶夜半入梦来找她索命?
我掐着掌心,任由思绪飞快滑过。
“嫂子,没事吧,你脸色好白。”
面对薄静静小心翼翼的关怀,我轻轻摇头。
二伯母醒过味儿来,恍然大悟道:“大嫂,没想到你们为了得到那一成的股份,竟然这样无所不用其极!”
“这样说来,你儿媳妇怀孕的事情一定是假的了,是吗?”
之前二伯母在面对叶锦的时候态度谄媚,但利益当头,这一刻俨然撕红了眼。
叶锦,“老二媳妇,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梨梨的孕检单和孕妇保健手册不是已经给你们看过了吗?”
“盈盈是我远方的侄女,怎么可能怀宴时的孩子,那不是乱伦吗?”
“不要胡搅蛮缠了。”
她三言两语打消二伯母的狐疑,对白盈盈道:“盈盈,今天的事情是我对不住你,我让人送你离开。”
白盈盈显然也清楚处境危险,顺坡下驴。
“好,阿姨那我先走了。”
“等等!”
眼见白盈盈就要离开,被匆匆赶来的薄西晋制止。
“既然白小姐是大嫂远方的侄女,怎么会喊你阿姨?”
“大嫂,而且你这远方的侄女和宴时闹出了那么多的绯闻,真当大家眼瞎耳聋?”
“白小姐怀孕了,侄媳妇也怀孕了,你们大房这是双喜临门,还是侄媳妇根本没有怀孕,这个白小姐压根是个代孕的?”
听到这句话,我的心脏瞬间悬到了喉咙口。
没想到薄西晋一语中的,这样轻易就戳穿了真相。
如果怀疑我假孕,岂不是要我去医院做孕检证明?
可是我根本不想怀孕的事情曝光啊。
我深觉后悔。
如果知道战火会烧到自己身上,还不如等白盈盈烧完香再找她计较。
想至此,心脏如擂鼓一样疯狂跳动,忐忑到了极点。
“白盈盈肚子里的孩子和我毫无干系。”
薄宴时沉冽的嗓音响彻灵堂。
然后听到薄西晋冷哼,“宴时,这种话还是别说了,需要我让助理整理一下,你和这个白小姐闹出的各种绯闻吗?”
我隔着人群,把目光落在薄宴时身上。
这一幕幕,对我而言何其荒唐。
几个月前,薄宴时和白盈盈亲密无间,现在他却在极力撇清。
面对质疑,他毫无惧色,“二叔如果不信的话,可以随时羊水穿刺,做亲子鉴定。”
这一招出其不意,成功震慑全场。
就连我死水一般的心湖,也起了微澜。
薄宴时还算镇定自若,叶锦却眼见的乱了方寸,甚至和白盈盈交换了个眼神。
“白小姐,你肚子里的孩子真不是宴时的吗?”
白盈盈慌乱无措,盈碎的眸看看薄宴时,又看看叶锦,最终咬着唇,眼看就要招认——
“是!我肚子里的……”
“你们在干什么!”
薄东城俨然是得到了消息,快步踏入灵堂,掀飞的麻衣衣角都浮着一股凛寒之气。
“不想干的人立刻拖走,叶锦,你简直是在胡闹,赶快让你这远方的亲戚离开!”
叶锦立刻道:“快把人带走!”
她的人架住白盈盈就要走。
薄西晋阻止,“大哥这是干什么,是怕真相大白吗?”
薄东城目光锋利,“你确定要在老太太下葬的吉时,跟我讨论这些有的没得?”
“一切事宜,都等老太太下葬再论!”
门口已经有抬棺的人鱼贯而入,送葬的唢呐吹打声喧嚣,盖住了所有的声音。
薄西晋余光一瞥,到嘴边的话生生咽下去。
“大哥,这件事没完!”
他狠狠咬牙,退了下去。
薄东城面无波澜。
“出殡——”
司仪拖长了尾音的声音顿时响彻灵堂。
所有人都起身,送老太太入葬。
高高低低的哭声起伏。
薄奶奶的笑脸定格在墓碑上。
葬礼结束。
薄宴时穿越人群走向我,当着所有人的面,牵住我的手,“梨梨……”
我看向他,“又被她跑了。”
薄宴时自然清楚我说的是谁。
白盈盈。
“不重要,等到尘埃落定,她会绳之于法。”
凝入我的眼底,他解释,“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我的。”
“所以我才借着二叔的怀疑,提出亲子鉴定,只有这样才能证明我的清白。”
我担忧的却不是这个,而是我怀孕的事情不能曝光。
“二叔怀疑我,这件事怎么办?”
“没关系,手握股份的人是你,哪怕没有怀孕,也是奶奶亲自把股份转让过来的,纵然他们心有不甘,也改变不了事实。”
还能这样?
我被他的论调震的呆住。
“所以我不需要去医院自证?”
在葬礼上的一切争执,都让我疲倦,我现在只想赶快回到之前的生活中去。
不知道沈玥带着两个艺人去晚宴进展如何,派出所调查案情顺利不顺利?
“不需要。”
薄宴时抚了下我脸颊,“累了的话,我带你回华庭盛景?”
“好。”
我巴不得远离豪门的明争暗斗,真的太累了。
但走到车边,就见到一张皮笑肉不笑的脸。
二伯母道:“宴时,宴时媳妇,大家都在等待真相,走吧,跟我一起回老宅,正好你二叔的车子满了,我坐你们的车子离开。”
薄宴时,“梨梨累了,准备回华庭盛景。”
“回老宅也是一样的。”
“顺便在大家的见证下,做一个孕检,好打消大家伙的疑问。”
“毕竟你们可是股权的得益者,总得让大家心服口服吧?”
“服不服的,最后的赢家都是梨梨,难道谁还有能力力挽狂澜不成?”
薄宴时淡淡的讥诮落下,二伯母瞬间就白了脸,大概是没想到薄宴时居然这么不留情面。
“这话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你……”
二伯母勃然色变。
她短促的笑了下,道:“你这样说,难道就不怕大家怀疑梨梨根本没有怀孕?”
薄宴时挑起眼皮,“怀才就像怀孕,迟迟早早时间会证明一切,不是吗?”
撂下这句话,薄宴时拉开车门,护着我的头顶送我上车,“砰”上车门。
隔着车窗,我清晰的听到薄宴时沉冽的声线。
“有任何疑问,二伯母可以去问我爸妈,毕竟他们对这件事一清二楚。”
说完这句,他绕过车头,在另外一侧上车。
库里南将二伯母的身影无情抛下。
透过后视镜都能看到她脸上的愤懑不甘。
“这件事……”
我刚起了一个头,手就被薄宴时密密实实覆上,他透过睫毛缝隙觑我,“这件事别担心,谎是他们撒的,让他们去圆。”
我松口气。
不管怎么说,能远离薄家的豪门争斗对我而言是个好事。
而且怀孕的事情我不想这么快曝光。
“有个方法,能够一劳永逸,我也不必被这些事情波及。”
我看向薄宴时。
他秒懂,瞳仁瞬间蜷成一个点。
“如果你说的是离婚的话,还是免了。”
“那你是自私。”
“我为了让奶奶好受一点,才选择妥协,但不代表我愿意卷入漩涡。”
“今天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薄宴时撂下保证。
“我没有这样的自信。”
“工作室运营起来后,我会把大部分的精力投注进去。可是你看看,薄家的人如果不依不饶的缠上来,会很影响我。”
薄宴时珀色的瞳仁锁住我,无奈又疲惫,“梨梨,奶奶最怕见到的,就是你离开我。”
“你不光在爷爷面前保证过,又在奶奶面前保证过,你怎么能,言而无信?”
他嗓音喑哑,低沉,沉沉的甸了过来。
心弦被狠狠拨动,让我睫毛颤了下。
下一秒,耳畔落下,“这几天累到你了,先回华庭盛景休息一下,一会律师会过来,你要签署一下股权确权的文件。”
我瞬间抬起眼。
“你知道的,我不想要这些股权。”
“事实就是,你已经拥有了这些股权。”薄宴时反驳,“而且即便你不签署确权书,股份也会挂到你的名下。”
“区别就是一个是你主动接受,一个是你被动接受。”
我在薄宴时的坚持下气馁。
“那我选择被动。”
他被气笑了,“好。”
“反正那份转让书上面已经有了你的指纹。”
那些东西,只会让我和薄宴时绑定的越来越紧,我避之不及。
“随你。”
薄宴时隔着布料抚顺我的肩膀,“累就睡一会。”
阖上眼还没一会,薄宴时的电话就刺耳的响起来。
他见我被吵醒,瞥了眼屏幕就按灭掉。
我余光不经意一瞥,屏幕上显示的分明是叶锦的名字。
他察觉到我的目光,唇瓣微微一扯。
“不重要。”
“这件事我会挡下,不会让你受到半点波及。”
其实我不太相信薄宴时的话,他的确想护着我,我也能感受到他的真心,但这件事直接关系到我,并且还牵连着那么大的利益。
他们怎么可能轻易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