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厚一沓文件被薄宴时骨节分明的手递到面前。
我抬眼,不期然撞入他暗潮涌动的潭底。
“我不看,你帮我拿着。”
“我可不敢,以后你可是我的股东,我拼死拼活还得为薄太太打工。”他撩起眼眸透过睫毛缝隙觑我,目光晦暗涌动。
“奶奶,您看他,就会挤兑我。”
听到他的话,我满心的酸涩复杂,到底还是忍不住对奶奶告状。
“别贫嘴,小心吓跑了梨梨。”
奶奶一如既往的站在我这边,让我满腔的酸涩有所缓解。
我正兀自感动,然后就听到薄奶奶虚弱柔软的声音。
“梨梨,你可愿意给宴时生个孩子?”
喉咙一口气密密堵上来,在我眼前闪过无数薄宴时和白盈盈亲密的画面,那些东西让我痛不欲生,拒绝的话到了嗓子变,可看到薄奶奶殷切期盼的浑浊眸子,又生生吞了下去。
“……好。”
其实我肚子里早早有了薄宴时的孩子。
如果薄奶奶真的撑不过,我会在那一刻,亲口把这件事告诉她。
不过是配合他们假装努力备孕而已,演戏能让她老人家开心的话,我甘之如饴。
“好!好!”
“臭小子,听到了没?奶奶我可是帮你争取了,以后做到什么程度,全看你自己了,给我争气点!”
薄宴时沉冽喑哑的嗓音响在耳畔。
“我会好好对你的,梨梨。”
我在他充满温情的声音中无声蜷紧手心。。
如果薄宴时对我的好,只是因为孩子,这样的好对我有什么意义?
我在他眼中的价值,就只是一个生育工具吗?
“我有条件的……”
我看向薄宴时,眼底潮意渐渐浮出。
“孩子生下来,无论我们关系如何,能不能撑下去,我不许你和我争夺抚养权。”
当着薄奶奶的面,我不许他退缩。
“如果你愿意,当着奶奶的面发誓,然后我们找个律师公证。”
面对我这样苛刻的要求,薄奶奶倒是想的开。
“那是自然的,如果宴时敢对不起你,梨梨带着股份和孩子跟他离婚,你要有这样的底气,奶奶给你股份就是给你这份底气。”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宴时,快发誓,立刻联络律师公证。”
当着薄奶奶的面,薄宴时发誓了。
一字一句从他薄唇里溢出,他瞳仁一错不错的盯着我,目光深的好似能吞人。
律师公证,钢戳和我们的手印签字齐全,我才渐渐放松了紧绷身体的那根弦。
有了这份公证,以后我的孩子生下来,也不必担心薄宴时来跟我争抢。
薄奶奶身体虚弱,只撑了一会就沉沉睡了过去。
我则是被薄宴时带着去检查身体。
但是我的脚掌在走廊上顿住。
“薄宴时,刚才那番话只是我在哄奶奶开心,你不必放在心上。”
“我最近治疗抑郁症,最少一个月的疗程都不能备孕。”
我捏紧手心,开口说这句话的时候就做好他会翻脸的准备。
“至于那份股份,我不会要的。”
“奶奶的好意我心领了。”
“那我带你去精神科。”
“不用了,我现在的状态不适合一直被问讯,还是熟悉的心理诊疗室更适合我。”
我看向他。
“我累了现在想回家休息一下。”
“你在抵触什么?只是帮你检查一下身体。”
薄宴时皱眉,目光中的怀疑描摹着我,让我紧张的呼吸困难。
“我只是不想一直碰触那些痛苦的事情,你难道不明白反刍痛苦对抑郁症患者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他沉默下来。
“我送你回家。”
出人意料的,他竟然没再坚持。
可这种沉默却让我更加不安,我很害怕他表面上不露声色,私下却把我调查的底儿掉。
不过我激将法用的太多,这种时候如果再刺激他,反而会让他更怀疑。
我只能装作疲惫,把头靠在车窗上。
他把我放在华庭盛景就离开了。
我却是忐忑不安,好似有一颗定时炸弹横亘着,随时会把我炸的血肉模糊。
不过我没想到,在别墅呆了没一会,白盈盈居然会联络我。
我们约在咖啡厅。
见面落座后,白盈盈开门见山,“棠梨姐,你那个朋友为你撒气,泼我和宴时一身水,这件事你难道不打算和我解释一下?”
我不动声色的打量她。
她瞳仁蜷着,状似镇定,实则已经乱了阵脚。
“道歉我已经说了。”
“如果你要我赔偿你的衣服钱,我这就转账给你。”
说着我掏出手机,低头要转账。
手机屏幕却被白盈盈皙白的手背覆住,她眼底愠怒。
“棠梨姐,我要的不是这个。”
她咬着唇,水眸破碎受伤,“昨晚你是不是和宴时一起回来北城的?”
我收起手机。
薄宴时和我是隐婚,而且在我眼里这段关系已经破碎,实在没必要暴露给任何人。
“你想多了。”
“我家里亲戚住院,所以才临时赶回来。”
“宴时也是家里亲戚住院,难道你和他……”
白盈盈水眸盈盈颤颤,似乎被揣测震住。
“你想多了。”
“我们的亲戚恰好是同一个而已。”
“你和宴时居然还沾亲?”
“远亲,远到不能再远,只是走的比较近而已。”
我觉得整件事非常可笑,我这个原配居然还要安抚薄宴时女朋友忐忑不安的情绪。
“白小姐,你不要太担心,如果我和他之间有什么,他怎么会在朋友面前公布你?”
白盈盈释然。
但眼底对我的忌惮和戒备却越发深了。
她勾唇对我轻笑。
“棠梨姐,你别笑话我,我就是太在乎他,太爱他了,所以才会疑神疑鬼。”
“没关系,恋爱总是让人患得患失。”
我微微失神。
白盈盈现在的状态和以前的我很像很像,某个瞬间,我甚至从她身上见到了以前的自己。
和白盈盈分别,我接到了燕栩的电话。
“我刚刚知道你已经回来北城,是和薄宴时一起回的,你们聊的怎么样?”
我从没一刻觉得事情这样棘手。
“离婚的事情没有谈妥,我可能要耽搁一段时间。”
“怎么?”
燕栩的声音透着几不可见的紧绷。
“薄奶奶不久于人世,在那之前,我和薄宴时不能离婚,而且薄奶奶还希望我们尽快备孕。”
“……”
听筒里一片窒息的沉默。
须臾,才响起燕栩短促的轻笑。
“还用备什么孕,梨梨,你不是已经有他的孩子了吗?”
他的呼吸很浅。
“梨梨,你打算,和薄宴时重归于好吗?”